冯亦程端着茶杯的手一紧,皱眉问:“谁带太子去的?”
方老难道就没有规劝,虽然方老那个人算是个小人,但在太子未登基之前,他断不会让太子做出这等……将妓子抬回府中之事,这事若被言官抓住把柄……怕是不得善了。
冯锦绣一怔:“这个……倒没有细查。”
冯亦程盖上杯盖:“谁带太子去的,这事需要细查!太子不可能突如其来便去烟花柳巷之地!被抬入太子府之人来历查清楚了吗?”
冯锦绣颔首,从袖口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递给冯亦程:“这是派人去查的,这位入了太子府的姑娘,叫红梅是个清倌儿。”
冯亦程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信纸展开,上面详细记载着红梅的出身来历,看起来来历倒是十分干净,说是因为家境贫寒,所以被卖给了人牙子,没想到那人牙子见红梅长的干净漂亮,便动了歪心思……将人卖到青楼里。
可这个红梅性子极为倔强,誓死不愿意卖身,青楼里的妈妈瞧见红梅生的漂亮又是花了大价钱培养琴棋书画的,生怕这丫头一脖子吊死,只能让这丫头卖艺不卖身。
不成想,太子微服竟然看中了红梅,一夜良宵后,太子便派人将这红梅抬入了太子府,自然了去为红梅赎身之人,并未透露赎身之人是太子。
冯锦绣听冯亦程轻笑一声,便问:“长兄觉着有问题?”
“哪个青楼妈妈这么好心,真能让姑娘卖艺不卖身?”冯亦程想起上一世,自己妹妹的遭遇眸色越发深沉,“去查查那个青楼妈妈是否真是个善人,看看这位妈妈手中除了这个红梅之外,还有没有出过旁的清倌儿,也就知道这个红梅……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真的巧合入了太子的眼。”
“好,我这就派人去细查!”冯锦绣道。
“最近符若兮怎么样?”冯亦程问冯锦绣。
“虽然符若兮在武德门之乱时立功,可如今被赋闲在家,门庭难免冷清,不过我按照长兄的吩咐,暗中照顾符府,倒也没有那些不长眼的敢找符府麻烦。”冯锦绣提到符府,就难免想到了和符家长房嫡子有婚约的董葶芳,“长兄,董府的董葶芳表姐,前几日来找过我……”
“葶芳?”冯亦程颇有些意外,想了想问,“他是……想要和符家长房解除婚约?”
冯锦绣点了点头:“正是,葶芳表姐想让我请母亲出面,帮他说说和符家解除婚约,不过我回拒了,此事若是董家大舅母来说,锦绣定然会请母亲帮忙,葶芳表姐是董家女……断然没有越过董家舅母,反而让我母亲越俎代庖去退亲的。”
“葶芳不是不知理的姑娘,怎么会如此?”冯亦程略略坐直身子问。
“葶芳表姐说,董家大舅母重视董家声誉……他们这些庶女婚事如何是全然不在意的,当初符家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女不愿意嫁给符家长房嫡子,就陷害了他,董家大舅母知道了也未曾为他主持公道,只说他已经被符家长房嫡子抱过了,要么嫁给符家长房嫡子,要么一条白绫求去!”
董家到底是冯亦程的舅家,冯锦绣也不太愿意在冯亦程面前说董家大舅母的长短,省去了董葶珍抱怨董家大夫人宋氏之语:“葶芳表姐说,董家庶女地位低下,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我跟前。”
其实,董葶珍与符家长房那个嫡子事情的来龙去脉,冯亦程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不过就是符家大夫人娘家的那个侄女不想嫁于长房嫡子,便设计陷害董葶芳,董葶芳也就顺水推舟了,谁能料到符家倒了大霉,长房也跟着被人排挤。
难不成,董葶芳当初觉着符家长房是门好姻缘,如今觉着符家长房不是门好亲事了,想另行谋划?
“大哥……”清辉院的奴婢打帘进门,隔着楠木翠玉百鸟屏风行礼后道,“大哥,董家大夫人带着三位表姑娘来了!”
冯亦程知道,约莫是自己在太子府吐血的消息传到了董府,舅母和葶珍坐不住了。
“长兄……”冯锦绣起身要扶冯亦程去床上卧着,“虽然董家舅母和表姐妹们不是外人,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冯亦程颔首,掀开腿上搭着的白细绒毯子,随冯锦绣去床上躺着。
冯锦绣又让人端来了几个火盆,就近放在床边的位置,他则起身在清辉院外迎董家大夫人宋氏和三位董家表姑娘。
看到董大夫人宋氏在刘氏陪伴下进门,刘氏装的还像那么回事儿,正用帕子抹眼泪,冯锦绣忙上前行礼。
“表哥怎么样了?”董葶珍忙上前握住冯锦绣的手,询问。
董葶珍那双眼睛都是红的,显然在来的路上哭过。
“长兄现下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冯锦绣亦是双眸湿红,拍了拍董葶珍的手,侧身让开,请母亲刘氏和东大夫人宋氏进上房。
董大夫人宋氏进门,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进了内室,见冯亦程纤细的手臂撑着身子,在婢女搀扶下要起身,宋氏忙疾步上前按住冯亦程:“莫起身!咱们自家人,旧别讲求这些虚礼了!”
冯亦程顺势躺下,苍白的唇瓣轻微张合气若游丝:“舅母,恕阿宝不能起身相迎……”
董葶珍看着冯亦程的目光,拎着裙裾上前立在宋氏身后,看到冯亦程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眼眶湿红的越发厉害:“表哥……”
“没事!”冯亦程对董葶珍笑着,“让你们担心了!”
董大夫人宋氏握着冯亦程的手,转头偷偷抹去眼泪:“你说你傻不傻!当初为什么要替太子挡箭!你身子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这要是让你外祖母知道了……不是要你外祖母的命吗?!”
这话若非是极为亲密的人,绝不会同冯亦程说。
太子遇险,也就只有在亲眷眼里,才会觉着冯亦程的安危比太子安危更为重要。
冯亦程心里微暖,同宋氏道:“有劳舅母替我瞒着外祖母。”
怕冯亦程体力不支,宋氏略略同冯亦程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三个女儿便随刘氏和冯锦绣去了前厅。
刘氏不知道董葶芳想要同符家长房弟子退亲之事,坐在前厅闲聊道:“符家和董家的婚期就定在春闱之后,符家长房那孩子今年也要参加春闱,听说去岁是因他母亲在他春闱之前病倒了,符家长房那孩子衣不解带在母亲病床前伺候,所以并未取得好成绩,可我看那孩子是个聪慧的,今年定能取得佳绩!”
虽说因科场舞弊之案今年春闱重考……可符家去岁出事太多,也不知道符家长房这位嫡子在今年能否取得佳绩,刘氏这话不过是宽董葶芳的心。
听刘氏又问起董葶芳嫁妆绣的如何了……
董葶芳朝着宋氏看了眼,见宋氏端起茶杯喝茶,只能怯生生垂下头,恭敬回刘氏的话:“还未绣完,今儿个若非是要来看表哥,我怕是不能出门的。”
刘氏这话听出些不对味儿了,朝着宋氏看去抬了抬眉,笑着道:“快要出嫁的姑娘,是该拘在家里,我们锦绣出嫁前,我可是将他拘在家里半年都没有出门。”
董葶芳唇瓣嗫喏,规规矩矩称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着刘氏的面儿,董大夫人宋氏不好发作,只觉得董葶芳现在是越来越不知收敛,处处透着酸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