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知是友是敌,唐怜星淡然道:“丁少主,有何贵干哪?”
  丁小洲粗声笑道:“唐小姐,别紧张,我是来问一声大内侍卫景百川是否在这里。”
  唐怜星道:“你来错了,我并不知道景护卫在哪里。”
  却听一人“哈哈”大笑道:“谁说丁少侠来错了啊,我看正是时候,来,我们痛饮数杯。”
  大家看向地牢入口,正是王剑雄领着冀千屠和李少雄进来了。
  丁小洲上前道:“王大人,我和师父过来也没去看你,不想却在这个充满霉味的地牢里见面,真应该喝几杯,冲冲晦气。”
  王剑雄对丁小洲和乔轻楼拱手笑道:“哈哈,我王剑雄不知丁少侠和乔前辈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怪,这酒是必须喝的,大家见面高兴嘛。”
  随着王剑雄进来的还有几个身着劲装的年轻高手,个个气质不俗,显然是王剑雄新近在江南招买的人才,叫栗寒惊讶的是,其中赫然有九华山大弟子刘一重、二弟子韦青青和那个江过云。他登时气得眼冒火星。
  刘一重气定神闲,往丁小洲脸上瞟一眼,又看向王剑雄。韦青青却故意引高脖颈,挑衅地看着栗寒,似乎生怕对方觉察不到自己。
  这个丁小洲自从上次吃了刘一重的亏,一心一意要报仇血恨,今次再遇,血气翻涌,他吸收了教训,也没那么莽撞,但是眼睛盯在刘一重脸上,仿佛怕他突然消失,心里烧成一片。
  乔轻楼却不认识刘一重,跟王剑雄寒暄道:“恭喜王大人抓住百花楼这一干逆贼。”
  王剑雄道:“我没有什么功劳,全是指挥使大人的功劳啊。”
  乔轻楼点头道:“苏指挥使真是朝廷的将臣啊。”
  王剑雄道:“谁说不是呢?指挥使大人可是我们这些下属的表率。”
  两人在这里互做客套恭维之辞,不想丁小洲想起当日自己受辱之事,再也不能忍耐,突然怒吼道:“刘一重狗贼,找你找的真苦,却不料在这里撞见,你个王八旦,把东西还我。”地牢里所有的人都大为惊愕。
  却见刘一重故做震惊道:“这位仁兄,不,丁少侠,你是谁我都不识,何故一见面就责难小弟,小弟又几时欠你东西了?”
  韦青青和江过云显然此前和刘一重达成默契,所以面无表情。
  丁小洲眼睛瞪得如同牛粪蛋,大吼道:“操你姥姥,当着这么多人放狗屁,倒想抵赖吗?”
  栗寒狠声道:“刘一重,你不要再演戏了。”
  刘一重讶然道:“这位侠士,你怎么也可以随你主子一起陷害我,当日你们丁家一个下人在路上强抢民女,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时失手,错杀了他,你们莫不是就为这件事情要找我算帐。”
  栗寒气得声音颤抖,道:“刘一重,你不要以为九华山满门被灭,我们就找不到证人了。”
  韦青青做凄楚不忍之状,失声叫道:“说到这里,九华山几十条人命就是你们干的好事了。”
  乔轻楼怒道:“咳,这个小姑娘万不要血口喷人。”
  江过云变本加厉,悲愤道:“栗寒,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江湖败类,一年前使毒暗算我父亲,现在又要借刀杀人,致我们于死地,想当初我父亲不记尔过,对你一番谆谆善导,如今想来简直是对牛弹琴,荒唐可笑。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说着,无限失望尽于言表。
  刘一重惊讶道:“过云,你认识他?”
  江过云道:“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丁小洲骂道:“狗娘养的,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便要动手。
  乔轻楼忙摆手止住道:“徒弟,你和这几位的过节实在不易在此解决,不如日后再说,王大人以为呢?”心中却想:“只要王剑雄点头同意,一出地牢,还怕这几个小家伙飞了不成。”
  王剑雄也是老谋深算,当下道:“谁是谁非尚未弄清,最好是我们大伙一起协调一下,和气生财嘛,我想事情不大,能解决的。”他当然要维护自己的手下,否则丢脸的是他本人。
  乔轻楼笑道:“哈哈,也好,我们还是说正事。”给丁小洲递个眼色。
  丁小洲只好强忍心头火,将曹化淳的密函拿给王剑雄过目。
  王剑雄看过,又给一边默不做声的唐怜星看了。
  唐怜星冷声道:“虽说是公公大人要他的人头,可是我也帮不上忙,他不在这里。”
  乔轻楼道:“唐小姐,方才我的徒弟还和景护卫在一起,你也知道,是玲珑公主招亲的事情,但是我们意外失手,驸马的位子被一个叫李富青的家伙夺走了,我们一直在屋外候着,公主和景护卫出来以后,带着那个李富青就直奔军营而来,所以,我们也就跟来了。”
  牧百川突然叫道:“你们一帮人说什么呢,快将老子杀了!”那些蜘蛛却还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唐怜星上前用布条封了他的嘴,拔开瓶盖对住每一只蜘蛛,指头微挑,都弄回瓶子里,一边道:“这蜘蛛没有毒,放心,我的大英雄。”
  这时,丁小洲道:“我们不会看错,相信景百川就在军营里,我想去找找看,请王剑雄大人和童将军说一声。”
  王剑雄为难道:“这个可不好办,童将军刚睡下,不便惊扰。”
  乔轻楼道:“那王大人给做个保吧。”
  王剑雄道:“这个……不好办啊,军队只服从童将军的。”
  丁小洲道:“那只能惊扰童将军了,公公的大事不能误了。”
  这个童将军管辖杭州水军,此时却正将王剑雄送来的燕霜月往卧房里拉,屋外把守了一队官兵。童将军将燕霜月拖到床上,不顾燕霜月尖声哭叫,就要撕扯衣服,忽听门外打斗声起,接着房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一个粗壮大汉闯进屋子,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
  燕霜月惊喜之下,叫道:“樊落月大哥!”
  来人正是樊落月,他道:“流芳妹子,不要怕,有我哩。”
  童将军急忙提起裤子从墙上摘兵器,屋外几个官兵叫喊着往屋里冲。
  樊落月几步上去,打掉童将军手里的兵器,左臂从后勒住,厉喝道:“叫你的士兵全都给我让开。”
  童将军吓得尿了裤子,对他的士兵大叫道:“都让开,快点,让开!”
  樊落月回头对燕霜月道:“流芳妹子,你没被欺负吧?”
  燕霜月道:“没有。”
  樊落月道:“好!你跟着我走,抓着我,对,不要离开我左右,知道吗?”
  燕霜月道:“樊大哥,我知道了。”
  樊落月又变成粗嗓门对童将军道:“地牢在哪里?带我去!快!”
  童将军忙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出了屋子,就见屋外乌压压的一片全是官兵,都已经披挂战盔,手持兵戈,整个军营里灯火通明。这部分水军当日是戚继光的嫡系部队,乃王牌之军,战斗力极强,今日虽然不是名将做帅,可是军营一贯的训练规则都是戚继光传下来的,所以不容小觑。
  主帅被擒,军队并没有慌乱,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投入战斗状态,真令人生畏。
  樊落月挟持童将军直往地牢而去,燕霜月紧随其后,吓得面色惨白。所过处,寂静一片,万人大军,竟没有响动,只有旗帜在夜风里猎猎做响。
  这万人大军如果冲杀上来,樊落月马上会被剁成肉泥。
  军队能够如此神速地集结起来,一定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将军在暗中指挥着。
  果然不假,一声战马的嘶鸣,一个银袍小将飞骑而出,停到离樊落月十米远的地方。
  他叫道:“童大将军,你怎么样?”
  童将军道:“我没事情,楚副将,你千万不要让军队乱了,我和这位大侠去地牢一趟。”
  楚副将道:“我明白!”回枪一指,军队纷纷退后,让开了通往地牢的路。
  樊落月提高十二分警惕,只一路押着童将军走过去。
  地牢里,乔轻楼和王剑雄还在为搜查景百川的事情纠缠。
  景百川他们究竟在那里呢?
  却说玲珑公主和马骏商定好了营救计划,与常恨韩纪两人在试屋外会合。马骏简单对玲珑公主道:“这两个是我朋友,来帮忙的。”玲珑公主颔首道:“我们这就走吧。”景百川交代众官员领了那队保护公主的官兵回去向坐等喜讯的寿王汇报,声称自己要和公主领着驸马去军营慰问官兵。
  马骏带大家直奔军营。
  有玲珑公主在,岗哨也没敢拦,景百川叮嘱莫要报告,这是突击视察,岗哨慌忙答应。
  一行人进了张中的居所。这张中与冀千屠、李少雄并称是东厂三杰,被苏九重留在军营里看守百花楼要犯。冀千屠和李少雄让王剑雄叫去了,张中独自一人在屋里喝酒,他见是景百川进来,急忙站起来,又见玲珑公主跟进来,忙跪福万安。
  景百川笑道:“张卫士,你的气色不错啊。”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试探着问:“冀卫士和李卫士呢?”
  张中道:“陪王剑雄大人出去公干了。”景百川叹道:“唉,皇上有一次还提起过你,说你在锦衣卫干的不错,可是我觉得你一年来红利分的最少,活却数你多,你想一想是不是?”张中不安道:“烦景大人关心了,下官已经很知足。”
  景百川道:“本来你们东厂三杰是很有前途的,可惜让‘不老叟’王剑雄和‘毒手童子’张勇将你们踩下去了,这两个江湖上耍龙套的也能指令你们,真是有点不公。”张中道:“下官觉得这没什么,只要能为皇上效力就可以了。”
  景百川笑道:“恩,真乃忠肝义胆,怪不得唐怜星会喜欢你。”
  张中惊讶道:“景大人说什么?”景百川故做不解道:“怎么,你却不知道吗,你呀,就懂得埋头苦干,人家唐小姐早就看上你了,这情景谁都看得出来,惟独你不明情意。唐怜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胆大过人,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她喜欢谁就敢说,巴不得人人都晓得此事,她为何不说于你听,实在是姑娘潜在的害羞啊。你若不信,尽可以去当面问她。我今天来,也是托她话语,给你传个信息,人家约你今晚二更闺房见面,你可别不去,她要怪罪你,爱就马上成恨了,那就……哈哈,你也清楚她的脾气,算了,不说了,千万记得啊,我还有要事去办。”
  张中知道景百川的地位和为人,信以为真道:“闺房可是军营里她的临时住所?”景百川道:“那是当然,莫非还跑到城南野地里去?”拍着张中的肩膀,羡慕地一笑,与公主走出去。
  这东厂三杰,在北方也是名声不菲。他们三个自小都是武术奇才,出道几年,名头渐响,曹化淳慧眼识人,收罗在帐下。
  张中人小心细,面嫩肤白,正宗的奶油小生,常为自己的相貌暗中得意。别看他人小,心眼却精细,本事也大,暗器轻功俱已臻上乘境界,平素潇洒放荡,惹得一些追星逐月的风骚女子倾心垂青。这当儿,竟飘飘然以为唐怜星真爱上了他。
  景百川对张中说完话,转过厅子,就直奔张勇的住所。进门见张勇正和女佣调笑,看公主突然而至,慌忙松开拉女佣的手,跪下喊千岁。公主叫他平身,他才站起挥手将女佣遣出去备茶。景百川上去和他虚情假意客套一番,待坐定后,景百川苦恼道:“张大人,我有件为难之事,相请援手。”
  张勇道:“景大人但说无妨。”
  景百川叹道:“唉,刚才我碰见唐怜星,她说这两晚半夜二更时,总有人在房门外骚扰她,说一些下流无耻的言语。按平常脾气,唐小姐早出门杀了那人,可是夜深了早已经脱衣入寝,不便出门,若要穿衣服,怕那家伙早跑了。唐小姐在屋里骂那人,那混蛋竟说唐小姐骂人的声音真好听,并扬言每晚都来房前说话,还说不怕叫人来抓他。唐小姐认为这是丑事,没说给别人知道,只叫我今晚和她去抓那人,可不巧,我今晚要为公主置办东西且留守护卫,实在分不开身,只好请求张大人代我前去相助唐小姐。”
  张勇一听,认为这正是个好机会,要是能抓住那小子,不仅景大人会提拔美言,唐小姐也许还能对自己另眼相看。权衡片刻,确定有百利而无一害,就拍案而起道:“这件事情就教给我了,景大人放心保护公主,我今晚一更就带人埋伏在唐小姐屋外,定要生擒这个贼人。”
  景百川拱手相谢,又说些闲话,就借口有事,起身告辞。张勇跪送公主出去,又将女佣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