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偶尔也听别人说过他的脸像一把宝刀,可是从千重子嘴里听到这还是头一次。
真一被人这么形容的时候,心里洋溢着一股激情。
“这把宝刀是不伤人的。何况又是在樱花树下呢。”真一说着,笑了起来。
千重子爬上斜坡,向回廊的入口处折回去。真一也离开草坪,跟着走过去。
“真想把所有的花都看遍呀。”千重子说。
他们一来到西边回廊的入口处,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垂樱,马上使人感觉到春天的景色。这才是真正的春天!连低垂的细长枝梢上,都成簇成簇地开满了红色八重樱,像这样的花丛,与其说是花儿开在树上,不如说是花儿铺满了枝头。
“这一带的花儿,我最喜欢这种啦。”
千重子说着,把真一引到回廊另一个拐弯的地方。那里有一棵樱树,枝桠凌空伸张着。真一也站在旁边,望着那棵樱树。
“仔细一看,它确实是女性化了呀!”真一说。“不论是垂下的细枝,还是花儿,都使人感到十分温柔和丰盈……”
而且八重樱的红花仿佛还稍带点紫宝色。
“我过去从没想到樱花竟然会这般女性化。无论是它的色彩、风韵,还是它的娇媚、润泽。”真一又说。
他们两人离开这棵樱树,向池子那边走去。在马路边上,有张折凳,上面铺着绯红色毡子。游客坐在上面品赏谈茶。
“千重子!千重子!”有人在喊。
身穿长袖衣服的真砂子,从坐落在微暗的树丛中的澄心亭茶室走了下来。
“千重子,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累了,刚才帮师傅伺候茶席来着!”
“我这身装束,顶多只能帮忙洗洗茶具。”千重子说。
“没关系,洗洗茶具也……真的,来不来嘛。”
“我还有朋友呢……”
真砂子这才发现真一,便咬着千重子的耳朵轻声地问:“是未婚夫?”
千重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好朋友?”
千重子还是摇摇头。
真一转过身子,走开了。
“喏,一起进茶室喝喝茶不好吗?……现在,位子正空着呢。”真砂子劝道。
千重子婉谢了,她追上真一,说:“我那位茶道朋友长得标致吧?”
“当然标致罗。”
“哎呀,人家会听见的啊!”
千重子向站在那儿目送他们的真砂子,行了个注目礼以示告别。
穿过茶室下面的小道,就是水池。池畔的菖蒲叶,悠悠嫩绿,挺拔多姿。睡莲的叶子,也漂浮在水面上。
这个池子周围,栽有樱树。
千重子和真一绕过池子,踏上一条昏暗的林荫小道。嫩叶的清香和湿土的芬芳扑鼻而来。那条林荫小道很短。眼前展现一座明亮的庭园,这里的水池比方才的水池还大。池边的红色垂樱倒映在水中,凄美无比。外国游客把樱树摄入了镜头。
然而,水池对岸的树丛中,梫木也腼腆地开着白花。千重子想起奈良来了。
那里有许多松树,虽未成材,却也千姿百态。倘使没有樱花,那劲松的翠绿倒也能引人入胜。不,就是现在,松木的蓊郁清翠和池子的悠悠绿水,也能把垂樱的簇簇红花,衬得更加鲜艳夺目。
真一领头踏上了池子的踏石。这叫做“涉水”。这是一种圆踏石,就像把华表切断排列起来似的。千重子踏上去,有时还得稍稍撩起和服的下摆。
真一回过头来说:“我背你过去。”
“不妨试试,我佩服你。”
当然,这些踏石连老太婆都走得过去。
踏石边上也漂浮着睡莲的叶子。而靠近对岸,踏石周围的水面,倒映着小松树的影子。
“这种踏石的排法,也富于幻想吧?”真一说。
“日本的庭园不都是富于幻想的吗?这就如同人们对醍醐寺庭园里的杉藓总爱嚷嚷什么富于幻想呀,富于幻想的,反而令人讨厌……”
“是吗?那种杉藓的确是富于幻想嘛。醍醐寺的五重塔已经修好,正在举行落成典礼呢。咱们去看看吧。”
“醍醐寺的塔也是模仿新金阁寺建造的吗?”
“一定是焕然一新了吗。不过,塔没被烧掉……是按原来的模样拆掉重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