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暗香忧虑了好些天,因为母亲还说中了一个实际问题,她没有经济大权,她不用再为了生活而锱铢必较的去赚钱,所以在卓家没有主导权。确实如此,她现在只是卓家的一个附属而已,挂名的大少奶奶,不是梅暗香,所以她要振作,要重新做回梅暗香,拿回主导权!她从很久之前就想有一个自己的店铺,这样就会有直接的客源,凭她的努力,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现在这么空闲,而且又每月有银子进帐,是不是进行这个计划的好时机到了?
梅暗香现在每天闲得发慌,一大早起来,去给老人家们请请安,然后吃早饭,早饭之后,卓之彦会外出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两个夫人闲话一阵就各自回房处理处理分内的家务事,中饭也不在一起用,如果卓之彦晚上回来吃饭,晚饭就一起吃,如果没回来,还是各自在房里用餐,也不用绣花也不用忙着去赚钱,除了陪着卓至成,就真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了。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禁止男人三妻四妾,可是又对成为妾室的女人有很大的成见,庶出的孩子更是得不到社会的承认,特别是像王家那样的大户,如果没有妾室又会被同等级的人家笑话,娶了妾室,妾们的地位甚至不如当家主母身边的大丫头们,而基本上妾们的主要责任是生孩子,可是生出来的孩子又很没有地位,真是超级矛盾的现象。卓家的一妻一妾倒是相处得不错,卓至成和卓至清两兄弟的感情也很好,算得上是特倒了。
梅暗香趴在桌子上,想着,要发霉了要发霉了,一定要赶快给自己一点事情做才可以。
阿华走过来说,“少奶奶,少爷说要出去一趟,问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梅暗香想了一下,灵光一动,之前听说双桐城很繁华的,上次从紫山回来时有轿子里看见就很有去逛的冲动。便说要一起去。
阿华有些为难的说,“如果被夫人知道了,会挨骂的。”
梅暗香不在乎的笑笑。跟小芽说一声就走了。她与卓至成在婚后分了一个院子,除是很大的主房,还有七间不小的屋子,有一间当作了库房,然后就住了跟他们的丫头们,七七和阿华是卓至成从小的随身侍从,再加上梅暗香带来的三个陪嫁,打扫卫生的小丫环和老妈子都是住在后园的工房。还有两个房间是空着的,人不是很多,从后门出去还是能避过大家的耳目的。
把七七留下来当挡箭牌,许诺给她带千味铺子的柿饼,才作效。
初次出门,梅暗香一是觉得很新鲜,二是认真在考虑开铺子的事情。卓至成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兴奋,逢人便傻呵呵的指着梅暗香说是他媳妇儿。直到梅暗香假装说要生气才停止这种耍宝似的炫耀。跟着卓至成四处转,边看边打量着周围的形势。
两人都没考虑过私自出来的严肃性,阿华却战战兢兢的,一个劲的在旁边提醒说,“可以了吧?少奶奶我们早点回去吧……”
梅暗香注意到街上好多铺子的招牌都有在角落里注明“千味”和一个奇怪形状的图案,想卓至成也不会明白这种事吧,阿华是个很机灵的人,应该会有听到什么吧,就随口问了下阿华,原来这些铺子全部都加入了一个叫“千炼”的商会,相互间遵守着一定的行业规矩,却又互利互惠。
梅暗香若有所思的回想了一下,行业之间互利互惠,同行也能互利互惠吗?倒是新鲜。在紫山却没看见过这种商会,难道还有地域性?看来要开铺子还要先去打听一下这个“千炼”商会啊。
拿起手边刚从店里买来的柿饼,尝了一口,咦?这种味道……梅暗香停了下来,这种味道很久很久之前,在王家的时候,曾经有个人给她吃过,那是种尝过了一次之后就永远都不能忘记的味道。回头再看一眼,门口却有一个男人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她,梅暗香不禁和他的目光对上了,那男人还回了她一个轻狂的笑,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男人?
梅暗香愕然了一下,然后用眼神狠狠的回瞪了他一回,用眼神杀死你!然后回头检视自己的穿着,陪嫁丫头小芽给自己准备的水粉色长裙,还上了淡妆,跟之前比起来算得上明媚动人了,但也犯不着这样就惹登徒浪子的目光吧?话说章老太太对她还真够好,陪嫁丫头送了两个给她,还加一个老妈子,她婉拒了好几次都没拒绝掉,李氏是知道她的底细的,也犯不着这样走过场,可是老太太说她可是从章家的大门出去的,代表的可是章家的颜面,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只好让她们跟来了,还一直愁着怎么处理掉这三个人,却在回门的那一天,老太太才拉着她的手悄悄说,这三个人都是各有用处的,冷面孔吴妈是用来对付卓家两个夫人的,如果她们给她小鞋穿的话,牙尖嘴利的丫头小芽是用来对付卓家不听话的丫头们的,而外柔内刚的小藜是用来对付侍妾的,如果卓至成敢娶妾室的话。一席话听下来,梅暗香后背湿了好几次,难道除了当初跟章夫人学的那些东西,老太太的这个才是当家主母的王道?
王千炼笑着看那个女子的背影,有很熟悉的轮廓,还有那个眼神,真是有趣极了,想不到他突然过来检视双桐城的工作,竟然能遇到她,原来她长大了是这个样子的。
掌柜的走过来,王千炼笑着问,“我刚才好像听你叫那个男人卓少爷?是吧?那么那个女子呢?”
掌柜的恭敬的笑答:“好像是卓少爷前不久才迎娶的少奶奶,听说是紫山的大户章家的小姐呢,他们的这门亲事现在可是街头巷尾热议的事情呢。”
王千炼“哦”一声,走开了。街头巷尾热议的事情?大概是指那个男人吧,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的呆相,那个心高气傲的她怎么会如此低身屈就?有意思呀,那个恶狠狠的眼神。不经意,嘴角又划过一丝微笑,对着角落里的阴影说,“阿蒙,跟白叔说一声,我要在桐城逗留久一点,请他推迟后面的行程,并让他们把消息转送到桐城来。”
阴影里的人应一声就从窗户消失了。
王千炼的目光又追上人群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
梅暗香转过身来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某个人,“用眼神杀死你”这个动作就是那个有着温柔神情却能突然转变成恶魔的男人教给她的,相处过短短的几天,却教给她很重要的事,让她在那段最艰苦的日子也不放弃,可是她却一次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却留下让人终生难以遗忘的味觉,那个人会跟这个店铺有什么关系吗?
阿华疑惑的看着停下来的梅暗香问怎么了。
梅暗香呆呆的说,“好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