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来,是跟说两件事的,第一,西钥晖,我会把她葬在南宫家的陵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所以不必回答我。第二,从今天开始,你要的东西,就算我死,你也得不到。倘若你再拿我身边的人来动刀,我便拿你最在乎的南宫戟来动刀,我说到,就绝对做到。”
  后来,东方亓就来了姑苏了。他应该是想把盈妃是西钥晖的事告诉南宫戟,西钥晖去世了,西钥月也应该知道,虽然他不喜欢西钥月,但他知道他们姐妹情深,不可能不告诉她,西钥晖去世了。
  西钥晖想葬回南宫家的陵寝,东方亓是答应了,但是,南宫家的陵寝,也不是东方亓想进就进的。他来姑苏,就是想找南宫戟,把西钥晖送回去。不过他刚到姑苏没多久,就在酒馆碰到了颜惑儿,真的是颜惑儿,他想跟她相认,却又担心伤害了她,他只好暗中观察颜惑儿。东方亓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叫安娘,姑苏人,是六扇窗的琴师,整个姑苏城的人都认为,她是六扇窗馆主的未婚妻。所谓六扇窗的馆主,竟然就是他放逐的璆鸣。安娘,难怪,在颜惑儿短暂的十多年幸福时光里,她的身份除了是秦武第二大家颜宗的女儿外,还是秦武太子的准太子妃。只是,东方亓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跟璆鸣联系上的?她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颜惑儿跟南宫戟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南宫戟问她,要回去哪里?颜惑儿说,她随东方亓,东方亓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最后,东方亓决定还是住在姑苏官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向颜惑儿下手,按他现在的情况,他也没有办法保护她,但他的自私告诉自己,他是不愿再让颜惑儿离开自己,回到璆鸣身边,所以住在姑苏官衙里,到底是有一个保障的。
  南宫戟把他们安排在官衙的后院的两个偏僻的厢房,南宫戟不清楚安娘的医术到底如何,还是让岚影过去认真诊脉,但是安娘怎么都不肯,东方亓也说,相信安娘的医术,自己把命交给她了。南宫戟和岚影不知道东方亓和安娘之间发生什么事,让东方亓这么信任安娘,不过南宫戟越来越觉得,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戟,你怎么不把安娘抓起来拷问一番。”岚影和南宫戟在前院的书房里,讨论着案件。
  “如果事情真如清越说得那样,那么安娘只是个帮凶,璆鸣才是幕后的黑手。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西菁的军事分布图和军队分布图有什么用,但是对于璆鸣来说,这一切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引诱。”南宫戟坐在案桌前,十指交叉,心里盘算着璆鸣。
  璆鸣的六扇窗,远不是一个戏馆这么简单。出入六扇窗的人,都要做身份登记,闲杂人等是不可能进去的。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有事没事就会选择去六扇窗,这样一来,六扇窗就成为名流聚合地。姑苏这个地方,有的是战争,六扇窗聚合了名流,他们关注的,自然是两军交战的事情啦,自然而然地,他们就会把两军的情报在无意间传了出来,璆鸣要的,就是这些情报。此外,他还利用六扇窗馆主的身份,跟这些名流打好关系,关系套关系,瓜分利益的时候,他那一份自然少不了了。再者,六扇窗像一棵摇钱树,源源不断地为璆鸣提供钱。这样一来,璆鸣就建立了一张以六扇窗为中心的关系、利益网。
  他的目的,很明显,这场天下之争,他要加进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谁让命运捉弄,让他从一国太子,一夜之间成了前朝遗孤。
  颜惑儿本来还有点好奇,她离开六扇窗都两天了,临江楼也没有回去,璆鸣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宫戟告诉她,清越逃离六扇窗了。
  清越逃离六扇窗,这件事,怎么听,怎么看都像一个谜团,一个隐含重大秘密的谜团。颜惑儿一直都知道,清越和璆鸣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和秘密,但是,她插不进去,自然也就不多念想。
  “怎么,安娘似乎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南宫戟问她话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熬药给东方亓喝,那时候的她,已经换下了脏衣服,也戴上了她的面纱。说起她的面纱,南宫戟不得不佩服璆鸣,她的面纱是用冰蚕丝做成的,刀枪不入,纱带缠上了南海的红珠子,上面刻着安娘的名字,金丝绣边,单从这里来看,璆鸣不是一般的宠爱她,他也不是一般的富。
  “将军,六扇窗是个开门的地方,六扇窗的人若是想另谋高就了,六扇窗的门,也不可能关着,不放里面的人出去。再者,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怎么进去?将军,这道理这般显浅,安娘虽然不才,但这道理还是懂的,所以,何至于要好奇他人的去向。”颜惑儿扇着葵扇,照看着药,不多理会南宫戟。
  “倘若本将军告诉你,清越的离开是跟芙蓉节的命案有关,你怎么看?”南宫戟扣住了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将军,我一个浅薄女子能有什么看法,将军若是知道案情的真相大可动手啊,怎么在这里问我这个浅薄之人的看法。”
  “浅薄?如果我跟你说,清越告诉我,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猜,你现在在我看来,是浅薄吗?”南宫戟扳开她的双手,她的右手的中指上,有一个很细的针口,如果不是伤口肿了起来,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伤口。“怎么,你这个浅薄的人,要不要解释一下,你这个伤口是怎样弄的?”南宫戟咄咄逼人地追问。
  颜惑儿明白,他现在是把她当犯人一样在审了。只是她不明白,清越为什么要把她供出来。按照清越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她是真的不会做出这种事,除非,她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这个伤口,的确是在芙蓉节上弹琴的时候弄伤的,但这能证明我是杀人凶手吗?再者,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清越说的就一定是真相,难不保她就为了和将军做什么交易,诬陷我呢?”南宫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当时就不能确定清越是否说实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安娘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告诉她,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但是她的冷静让他有点失落,却又再一次让他看到了颜惑儿的影子。
  气氛渐渐地尴尬下来,厨房里弥漫着药的苦味,南宫戟慢慢地像她靠近,整个厨房十分安静,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她的心都堵在她的嗓子了,她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深怕一开口,她的慌乱和害怕全都暴露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一直推到灶边,南宫戟的手背溢出来的药汁烫到了,他才松开她的手。
  颜惑儿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用木盆盛了一盆凉水,把他的手放在水里泡着。“将军,这世界总是有因果循环的,将军这烫伤就是一个很好证明。再者,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凶手,即便南宫将军不料理我,老天也会收拾我。所以,将军,等你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凶手,你来逮捕我吧,我不想再含冤入狱。”
  “再?”南宫戟看向她,璆鸣这般疼爱她,怎可能让她进监牢,更何况是含冤的。
  颜惑儿自知自己说错话,也就不接他的话说下去。“将军,你看你的手都被烫的通红了,你先这样用凉水泡着,待你感到不火辣辣的时候,就让岚影先生给你涂一下烫伤膏吧,免得到时候起水泡。”然后她把东方亓的药倒了出来,端去给东方亓喝。
  “安娘,你到底是谁?”
  “将军,安娘就是姑苏里的一个琴师,无父无母,后来蒙受六扇窗馆主厚爱,收进了六扇窗,仅此而已。”颜惑儿不得不承认,在南宫戟问她到底是谁的那一刻,她的心小抽搐了一下。她毕竟是曾经爱过南宫戟的,她曾经以为,南宫戟也是爱她的,不过,这些都已经是曾经了,回头望,总是一地伤。
  颜惑儿端着药回到后院厢房的时候,曹安已经扶起东方亓坐在藤做的轮椅上。曹安推着他,坐在后院里,东方亓看着蓝蓝的天空,两三只风筝点缀着辽阔的天空。风吹起了他未绾的碎发,他的侧脸一直都很迷人,颜惑儿一直都知道这一点。那一刻,颜惑儿觉得东方亓有点神伤,但是她不清楚他神伤什么。江山?美人?家?国?他的伤?颜惑儿明白,这三年来,她已经没有南宫戟和东方亓的消息已经很久了,她也知道,这是璆鸣故意安排的。颜惑儿想过,颜惑儿对东方亓的仇,从颜惑儿这个人以静容皇后这个身份入葬皇陵那时起,这一章就翻过去了。颜惑儿的死对东方亓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最大的痛不欲生。
  东方亓缓缓地低下他的头,看到了捧着药,呆望着自己的颜惑儿。东方亓让曹安下去,然后对颜惑儿说,“药好了?”
  颜惑儿回过神,冲他点了点头。说实话,她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治好东方亓,她心里也曾暗暗打算,如果东方亓这辈子都站不起了,那么她就照顾他一辈子。她后来把这个打算璆鸣,璆鸣告诉她“惑儿,你最终爱的人,到底还是东方亓。”颜惑儿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过不了自己那关,她的孩子,她的仇恨,也许,这些都会被东方亓的爱慢慢地融化掉,但有谁又能保证,东方亓的爱,能让她对这些一一释然。
  “东方亓,你的伤,我只能帮你治十五天,十五天过后,如果还是不见好转,我就找别的大夫来为你治病,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你了治疗时间。”
  东方亓笑着点了点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东方亓告诉颜惑儿,如果有一天要死了,他一定会选择死在颜惑儿的手里。那样,他绝对会无怨无悔。颜惑儿后来笑着跟他说:“那你早说啊,那我第一次在东芜后宫见到你的时候,就一剑刺死。何苦后来遭受这些罪!”
  “如果是这样,你怎会知道这辈子,东方亓是怎样傻傻地爱着颜惑儿的。”
  东方亓喝药的时候,发现颜惑儿的手腕上有很明显地五个手指印,东方亓问她,手是怎么回事?
  “没事。”颜惑儿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
  “说!到底怎么了?!同样的话,朕不会问第二次,如果你不说,朕可以把整个官衙的都捉来盘问一遍,朕就不信问不出个究竟来!”颜惑儿最怕东方亓来这一套了,她怕威胁。
  “刚刚在厨房的,南宫戟他盘问我芙蓉节命案的事,手被他扣下了,这手印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颜惑儿本来还以为,东方亓听到这里的时候会责怪她或者问一大堆跟南宫戟有关的事情,但是,他竟然一个字都不问,接着喝药了。
  一直到喝完药,东方亓才说话,但是他的话题是关于盈妃的,并且一开口就让颜惑儿无法接下去了。
  “盈妃死了。她临终前恳求我,把她葬在南宫家的陵墓,想跟她丈夫的合葬。”
  这句话,透露了三个信息,第一,盈妃死了。第二,东方亓知道盈妃的真实身份了。第三,东方亓知道祝玉卿的计划了。
  “很讶异,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吗?朕刚刚知道那会,表情也像你现在这样。”东方亓看着她瞠目结舌那一刻,觉得自己当时的样子该有多滑稽。
  “不,东方亓,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就在大牢的时候。我讶异,不是她的身份,而是你竟然答应了她请求,而且,还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你可能不明白,当朕知道你去世后,亲自把送去皇陵,亲自为你试棺房的时候的那种心情。彻骨的痛,我经历过,我明白西钥晖的心情,所以,我成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