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阅颜整理好了自己,便很快出去了。
她梳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型,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一身粉红色的高领长袍,领子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她缓过了神,又是一副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韩泽承身边。
韩泽承的眼光在她的脖子上流转了几圈,又看了看天气,很想问她热不热,但是他却想起了刚才他的粗鲁行径,大概也就知道她为什么要穿这一身了,于是他硬生生的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说了一句,“走吧。”
到了皇后营帐前,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阵一阵凄凉无比的哭声,韩泽承和白阅颜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等了通报就进去了,这一进去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两个来了,那贵妃和莫离正双双跪在皇后面前,那贵妃哭得几乎要断气。
白阅颜给张晴见了礼,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张晴便道,“你们来得正好,贵妃十分愧疚,一直在与本宫道歉,任本宫怎么说也不行,你来了便哄哄她。”
白阅颜一脸的懵,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操作。她还没能说话,那贵妃一见她,便赶紧掉转了一个头,一头磕在地上,吓得白阅颜赶紧跳到了韩泽承的身边,韩泽承抓住了她的肩膀才勉强让她站稳。
这人竟然给她磕头,她不会折寿吧?
白阅颜抬头看向韩泽承,韩泽承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白阅颜这才放心的把目光落在了贵妃和莫离身上。
“公主殿下,臣妾对不起你啊!”
“这……”
“都怪我这侄子,才让公主殿下在外受苦了,听闻承王昨夜寻了一夜,真是太辛苦承王殿下了。”
韩泽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颔首,白阅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莫离,他大概是被贵妃骂过,低着头不敢抬头,眼角猩红,似乎还挂着泪滴,十分可怜。
“没事的,”白阅颜看韩泽承反应十分淡然,贵妃恨铁不成钢的拍了莫离一下,莫离猝不及防,被拍得差点砸在地上,狼狈的稳住身子,她赶紧抢在贵妃前开口,“贵妃娘娘不用太放在心上。”
“公主殿下如此大度真是令臣妾感激不尽,都怪这逆子,叨扰了公主殿下,还连累了公主,我回去必定好好教训他。”
白阅颜实在是看不下去,弯腰把莫离扶了起来,莫离扬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她,白阅颜的正义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把莫离当朋友,他肯来跟我说话便说明他也把我当朋友,我是很开心的。与朋友一同受难我也很乐意的,如果贵妃娘娘继续责怪莫离的话我会很困扰。”
她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莫离,她虽觉得没什么,韩泽承却气得不轻,只能维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才能掩饰住他此时嘲讽的眼神。
贵妃一听,也不敢继续哭了,“臣妾只是担心公主殿下会受到困扰,若是承王和公主因此产生了隔阂那臣妾和莫离的罪过就大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相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清白。”
韩泽承,“……”
和着是在这等着气他呢。
“承王殿下,臣妾担保,我这侄儿断断不敢轻薄公主,还请承王殿下不要太过介怀,误会了公主。”
韩泽承连话都不想说,就听白阅颜炸了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与韩泽承之间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何况我与莫离本就清白,他何来的误会?”
韩泽承心里暗暗点头,他从未误会,只不过是嫉妒罢了。就那莫离,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白阅颜动手动脚。
被怼了的贵妃娘娘讪笑两声,“既然如此便好。那臣妾就放心了。”
“你瞧,我说阅颜不会介意你还不信我,这下亲耳听见,贵妃如此便可以放心了吧。”张晴面无表情的道,一副解脱了的表情,这便是逐客令了。
“是,那我便带莫离先回去了。大清早来打扰皇后娘娘,真是抱歉了。”贵妃利落的站起来,眨了眨眼睛,泪水便全然消失不见,一副花容月貌,美得动人。
白阅颜叹为观止,懒得看她,与莫离对视,浅浅的笑了,安抚他的情绪。莫离也轻轻的笑了,两个人对视的眼神实在太过柔情,韩泽承的脸一下子就臭了下去。
莫离冲着她做了个口型,“谢谢。”
“不客气。”白阅颜同样无声的回他。
白阅颜背对着韩泽承,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莫离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直到跟着贵妃离开都是憋着笑的。
韩泽承秉着眼不见心为静的原则,果断转开了视线。
贵妃小声抽泣着带着莫离出了皇后营帐,刚出了营帐,她便换了一副面孔,孤傲的蔑视着一切,贵妃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这大早上的,就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本宫还真是有些乏了。”
她伸出细长的手拍了拍莫离的肩膀,“表现不错,辛苦你了。”
莫离淡淡的抿了抿唇,“可是,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怕什么,闹得越大才越有意思,你是男子,自然不怕这些流言,所有难听的话,自然也是冲着白阅颜去的,”贵妃睨了他一眼,“快收收你那无用的同情,扶本宫回去歇着。”
莫离叹了口气,不敢反驳,也只得应了是。
营帐里一下子就剩了他们三人,张晴大手一挥给他们两个赐了座,烦恼的捏了捏眉心,“还好你们两个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好说歹说都不听,哭得那叫一个壮烈,我算是知道这些妃子们的厉害了。”
白阅颜切了一声,也嫌弃得不行,“可不是嘛,我又没有责怪莫离的意思,她这么道歉显得好像我和莫离的关系有多疏远似的。”
张晴看了一眼韩泽承,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韩泽承淡淡的问,“你们的关系有多亲近?”
白阅颜语塞,她是看出来这人生气了,便不敢再说,讨好的冲他一笑,“其实也没有多亲近。”
“方才我脑子里都是她的哭声,没听明白,昨夜发生什么了?”张晴疑惑的问她。
韩泽承没让人来打扰张晴和白墨昀,他们也不知道白阅颜昨晚不见了,一大早就受了贵妃的一顿哭诉,自然也是有些懵懂的。
“啊就是昨晚莫离来找我出去走走,回来的路上我掉水里了,然后还找不到路,我们就在山洞里将就了一晚,还是韩泽承找到我们的呢。”
白阅颜笑嘻嘻的笑着,递给韩泽承一个讨好的笑容。
韩泽承一哂,懒得理她,对张晴道,“昨夜事发突然,天色又晚了,我怕皇上和皇后娘娘担心,便把事情压了下来,今日一早本想带着公主来请罪,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大出苦情戏。”
张晴点了点头,这回听懂了,半响,她才小心翼翼的继续问,“昨夜,你穿着湿衣服睡了一夜?”
“没有啊,莫离怕我感冒,让我把衣服脱了,我穿的他的外套。”
张晴一顿,难怪韩泽承的脸色那么差,这人大概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想当初,韩祯连韩泽承的母亲与她玩的好都要吃醋,更别提这么暧昧的画面了。
果不其然,就听到韩泽承冷哼一声。
白阅颜委屈极了,“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你怎么不信我啊。”
韩泽承挑眉,有些疑惑,“我何时说过我不信你?”
“……”那你还哼。
白阅颜暗自腹诽,却不敢说出来,默默的点了点头,“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的君子之腹了,我错了。”
张晴看着这两人,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又有些伤感。
几曾何时,她也是如白阅颜一样的年纪,意气风发,什么都不在乎,没想到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年纪,在皇后的位置上待得久了,她也很久没体会过一身轻松的感觉了。
她如今看着这两个孩子茁壮成长,一脸欣慰,若是韩祯还在,他大概也是如她一样。
只可惜……
只可惜啊。
张晴又问了几句,便放他们走了。
白阅颜闹着肚子饿,非要韩泽承陪她吃早餐,他陪着用了早膳,便不再管白阅颜,带着李睿去四处巡视了。
一会儿便要启程赶路去往西山,这可不能轻视。
……
韩泽承正和李睿走着,便听见那边有几个士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公主莫离的字眼传进他的耳朵里。
韩泽承脚步一停,正好掩在草垛后面,却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李睿一愣,也只好跟着主子停住了,侧耳倾听,这不听不要紧,一听他的脸都绿了,猛的看向韩泽承。
后者一脸平静,眉头却越皱越紧,正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李睿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完了,主子又要跟公主闹别扭了。
……
“诶你们说公主殿下到底喜欢莫离还是喜欢承王啊?”
“你不废话吗,你要是公主,你肯定也选承王啊。”
“可是她昨夜还和莫离……”
“你们这都是什么话,你们没听说吗,公主殿下喜欢的是承王殿下的脸,你们瞧瞧那莫离,和承王长得多像啊。我要是公主,我两个都要。”
“噢对了,我跟你们说,我听和承王一起进林子里的士兵们说,莫离和公主殿下抱在一起,公主殿下浑身赤裸,就穿了一件莫离的外套。”
“可不是,当时我就在场。我们看到有火苗,知道找到了公主,兴奋得想冲进去,还没踏进去一步呢,就看到这场面了,我们就赶紧退出来了,那身体白的我感觉能反光。”
“哎公主嘛,细皮嫩肉的,摸着肯定舒服啊哈哈。”
“你这话要是让公主听见了,你非得死不可。”
“哼,要我说,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跟我们承王暧昧不清,一边又和莫离公子上床,真是可怜我们承王了。”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说了,是因为衣服湿了才穿的莫离公子的衣服的,他们是清白的。”
“哎哟这种鬼话你也信,你知道今早,从莫离公子衣服上掉下来什么吗?”
“什么?”
“染了公主处子血的手绢!”
“什么!真的假的!他承认了?!”
“这谁敢认啊,莫离公子说是他受伤出血了用的。可谁受伤擦拭伤口把血迹擦成一朵梅花的,咱们又不是没有过女人,这话骗谁呢。”
“天啊!我还以为公主殿下会对承王忠心耿耿,没想到——”
“只可惜我娘亲怎么不把我生得俊俏些,我也想一睹公主殿下动情的芳容啊哈哈。”
“哎那肯定很棒,她这么漂亮——”
……
李睿看着韩泽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几个士兵的话也越来越下作,赶紧站了出去,“你们几个都给我闭嘴!敢在背后议论公主,不想活了?!”
几人正说得起劲,一听李睿的话,吓得一激灵,李睿是韩泽承的近侍,算作他们的副统领,被他一吼,胆子都要被吓掉了。
韩泽承缓缓从草垛后先出身子,他皱着眉头,贵气逼人,身上巨大的压迫压得几人喘不过气来,他仿佛杀人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流连了一番,淡然的吩咐李睿,“拖下去。到了西山按军法处置,再把他们绑在军营前示众。”
众人一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不要啊!承王殿下!”
“我们知错了。”
韩泽承捏紧了拳头,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阴霾,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鲜血直流,落了满地,他却浑然不觉得痛。
李睿皱着眉,刚想说话,就心惊肉跳的看着韩泽承的手,“王爷,你的手……”
韩泽承疑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鲜血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汪血水,血珠在绿色的草地上格外晶莹。
他愣了愣,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血肉模糊,李睿着急的察看,“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韩泽承摇了摇头,收回了自己的手,“无妨,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好,你把他们处理了。”
李睿看看他,又看看跪了一片的士兵,只好点头,“我很快过去。”
韩泽承坐在营帐里,举着手让下人包扎,胸口堵的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若说是怀疑白阅颜的清白,那倒是不至于,今早白阅颜的身上干净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身上的青紫全都是拜他所赐。
可他就是生气,气得想杀人,一想到那人还货真价实的与白阅颜过了一夜,还让白阅颜陷入这样不堪的流言蜚语中,他就心疼得发疯,嫉妒得发疯,气得发疯。
他费心费力,拼尽全力护住的人,凭什么被这么侮辱?
呵……还有白阅颜那不在意的态度,真是……
“王爷!”一声惊呼把他从情绪里拉了回来,他抬首,就听的宫女道,“您别握拳,我没法包扎了……”
韩泽承叹息,缓缓把不知何时又握紧的拳头松开。
他宠辱不惊的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看来这辈子,他真的是要栽在白阅颜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