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山皇家狩猎场呆的第一晚,天气奇好,群星闪耀,白墨昀特在外设宴,众人皆列座。
  皇子席与嫔妃席分开,白晖染不知去做什么了,快开宴了才过来,他的位置正好和白阅颜的位置是挨着的。
  他们两个被妃嫔席一隔,离白墨昀是远了些,却更方便他们两个私下说话,暗自较劲了。
  白晖染刚坐下,偏头一看,就吓得往后一倒,他拍了拍胸脯,惊奇的道,“皇妹怎么在这?”
  白阅颜微笑,“我在这种场合出现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正常,只是——”白晖染眼睛一抬,落在不远处的韩泽承身上,“原来妹妹不都和承王坐在一处吗,我都习惯身旁没有人的感觉了。”
  “噢,我这不是怕皇兄都忘了我吗,特意回来提醒提醒皇兄,你还有个妹妹呢。”白阅颜微微一笑,无辜又自然。
  “我怎会忘记?妹妹是与我最为相熟的妹妹了,”白晖染抿了口酒,一副幸好的嘴脸,“我还以为你和承王殿下闹别扭呢,今下午的时候,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你都不知道,你和凌佑太子走了以后,承王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人就是故意来挑刺的。
  白阅颜隐忍着,才克制住没在宴会上揍他一顿的冲动。
  而中间,传统的公主小姐才艺助兴又开始了。
  白阅颜向来是不屑在这种时候出风头的,想想上次的除夕夜,一场艳舞,一场琴艺,也是她唯一上去表演的一次,那还是为了把祁温宁比下去。
  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哎,一个人坐着真无聊,只好在身边有一个白晖染可以陪着她说话,虽然两个人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
  两人正斗嘴着,祁温宁抱了一台古琴就上去了,她眼光流转,宛若温和的流水,轻轻的滑过韩泽承,韩泽承却低着头,面无表情,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只好苦涩的收回了眼神,再一抬头,又收敛了心绪,得体的笑容跃然脸上,她望向白阅颜,白阅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点波动。
  祁温宁嘲讽的笑了笑,最初时,白阅颜看她总是充满敌意的,现在韩泽承已经把她宠到了不需要再忌惮她的地步了吗?
  她想着,手指却没停,流畅的滑过每一根琴弦,和谐的旋律流转而出,如潺潺流水,听着便让人心情愉悦,心灵放松。
  一曲毕,众人皆拍手叫好。
  祁温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谦虚的道,眼神又看向了白阅颜,“小女才疏学浅,只习得了皮毛,若说起琴来,公主殿下才是天籁之音,小女自愧不如。”
  白阅颜却没跟她互相推诿,她这么说了,她便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应了。
  祁温宁嘴角一抽,没料到她会这么张狂,可她也不好说什么,便下了台,下一个节目的人员刚要上来,就被白晖染拦住。
  “等等,上次张家三公子说妹妹最擅长的曲目是《十面埋伏》,如今在猎场,肃杀孤寂,正适合弹奏这样壮烈雄伟的曲子。不如请妹妹给我们弹奏一曲?”
  “没兴趣。”白阅颜自顾自的喝酒,这次她和韩泽承吵架了,她才不要再继续这样吃飞醋呢,幼稚死了。
  “该不会是害怕比不过祁温宁小姐吧?”白晖染胡乱的猜测,“也是。不弹确实不会丢人。”
  “你!”白阅颜气结,抓起酒杯想砸就被迟渊抓住了手臂,白阅颜挣脱许久也挣脱不开,她没好气的拍迟渊,“放开啊。”
  “我不能让你在宴会上惹出事来。”迟渊冰冷着脸,生硬的握住白阅颜的手臂。
  “我不砸了,”她挣脱开迟渊的束缚,把杯子放回原地,站了起来,她抿着唇,可怜兮兮的看向韩泽承,问,“想听吗?”
  众人以为她是在活跃气氛,纷纷说好,她的眼里却只有韩泽承一个,韩泽承垂着眸,自顾自的用膳,许久也没有反应。
  白阅颜再次和好受挫,愤懑得抠手指,可一抬眼,就看到韩泽承也在专注的看她,她的眼神投过去,韩泽承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弹上一曲,”白阅颜见韩泽承终于理她了,不自觉的笑了,兴奋的跑到舞台中间,招手让人把琴送过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十面埋伏》是我最拿手的曲目吗?”
  “《十面埋伏》波澜壮阔,磅礴大气,就像这漫天黄沙,时时传着战鼓的塞北。塞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别人听了不知所以,韩泽承却能领略她的意思,这丫头是在哄他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哄他。
  “我喜欢塞北是因为那里养育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不过我真的太恶劣了,所以我又把他惹生气了,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我都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众人:“……”
  这个公主殿下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塞北?这在座的,与塞北有关系的不就只有韩泽承吗?
  他们都静谧着,没说话,人生在世那么多年,从白阅颜出生开始到现在十六年过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白阅颜示软,都被惊骇的不行。
  他们的心中也渐渐有了数,以后惹到了白阅颜,和韩泽承说,肯定能保他们一命。
  白阅颜说完了一番话,不安的看着韩泽承,两只手不自觉的搅在了一起。
  韩泽承看着她不确定又心里没底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他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看着这两人眉眼传情,白晖染暗自握拳,恨得咬牙切齿。
  宫中的流言都已经传得那么难听了,韩泽承竟然一点也没在乎吗?这才几天他就憋不住要和好了?
  张晴也无奈的笑了,这孩子的行事作风实在太有张家自由散漫的风格了,总能让她想起张宏珺年轻时候的恣意妄为。
  白阅颜说完了想说的话,也得到了一个想得到的答案,便不再拖沓,开始弹琴。
  琴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金、剑击声、人马群易声,一时间为在座的各位展开了一个浩大的战场,磅礴大气,浩薄云天。
  后也是婉转凄凉,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描绘了英雄美人皆亡的悲剧,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涕泪之无从也。
  一曲毕,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余音绕梁,一众人还沉浸在乐曲中,没缓过来,白阅颜眨了眨眼睛,掩去了眼角缓缓滑落的一滴泪。
  她淡淡的笑着,半响,才爆发出了一阵掌声,久久不绝,众人赞叹不已,她还没等众人说话,便施施然下去坐好了。
  祁温宁也深深的被感动到了,她与白阅颜的被逼无奈不一样,她喜欢这些风雅之事,便道,“公主殿下果然厉害,小女可否向你讨教一二?”
  白阅颜挑了挑眉,“我师承月亮姐姐,月亮姐姐说我还不能出师呢,而月亮姐姐的标准又实在太高,恐怕不能授予祁小姐了。”
  祁温宁的脸色一阵惨白,这是说她天赋不高,达不到月亮姑娘收徒的标准吗?
  白阅颜说完就不再理她,自顾自的吃东西,耳边那些夸赞的声音就如空气一般在她耳边流动,她也不为所动,当了耳旁风。
  白晖染看着她,“哎。”
  白阅颜没好气的停了下来,“干嘛?”
  “那凌佑太子,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反正我不会嫁给他的。”
  白晖染下巴一点,落在不远处,凌佑正跟不知是哪里来的宫女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开心。
  “看样子有些不妙啊。”
  白阅颜挑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只在乎韩泽承喜欢谁,其他的与我无关。”
  “……”白晖染被她噎得一顿,黑着脸止了话题,他从没喜欢过谁,真正在乎过谁,但是凭着男子本能的占有欲来约束他身边的女人,自然不懂白阅颜这样目标明确的回答。
  好不容易晚宴散了,白阅颜就想去找韩泽承,可她还没走近他,他便匆匆忙忙的冷着脸走了,没看她一眼,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就像今早在狩猎场,决绝离开的背影,白阅颜一愣,眼眶酸涩,她伤心的拉着紫尧,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刚才不是答应我和好了吗?为什么……还不理我……”
  紫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白阅颜的肩膀,“别多想了,回去歇着吧。”
  ……
  宴会上,白阅颜刚表演完,李睿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在韩泽承耳边说了几句,韩泽承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睿。
  宴会刚一散,便跟着李睿急急慌慌的往营帐里跑,生怕被人拽住谈话,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把一众想来跟他打招呼的人都抛在一旁,也顺便把白阅颜也甩在了后面。
  他进了营帐赶紧扑过去抱住了那只飞跃了两国国土的鸽子,打开了机关取出了信件,是楚君的手书,他打开一看,脸色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他叫来了李睿,阴沉的吩咐,“李睿,立刻派人去南疆。”
  他气结,恶狠狠的揉碎了信件,一把扔进了营帐里的火盆中,火烧得旺盛,火星子一下就吞没了信件,纸灰和碳灰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