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阅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又往韩泽承身后缩了缩,弱弱的道:“这边有熟人,比较好玩……”
  “胡闹,”张晴哼了一声,“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白阅颜倔强的不动,眼看张晴就要破口大骂,白阅颜立马委屈巴巴的看向了白墨昀。
  白墨昀咳嗽了一声,硬生生把张晴的骂声给堵回去了。他拍了拍张晴的手,和煦道:“今日中秋佳节,孩子们好不容易得了闲,就不必拘礼了。大家别拘谨,敞开了玩。”
  要不是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她得维持好一国之母的形象,她早就一个白眼扔过去给白墨昀了——得闲?她白阅颜哪天是忙的?
  张晴最后还是没有抚了白墨昀的面子。毕竟他是皇上,先不论私下他们两人的关系如何,这在外人面前,总归还是要做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来的。
  可这样子还没维持多久,台下就有一人笑出了声。
  “姐夫你违背姐姐的话,就不怕回了宫里得跪搓衣板吗?”
  说话的人乃是张晴的妹妹,张宏珺。
  这也是位奇女子。她的性格和白阅颜如出一辙,都是个混世魔王,是惹不起的主,正是猫嫌狗恨的典范。
  然而她十五岁那年,韩祯在塞北被邻国木鲁其派出的刺客杀害,皇帝震怒,派二十万兵踏平木鲁其国都。她便化了男装,混迹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天意,这张宏珺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压粮小兵,竟然也能遇上敌军突袭,她破解了危急,立下战功,军帅看出了她的才能,将她提拔为一等兵。
  她上了战场,竟然比那些个男人还要果断凶狠,立下了赫赫战功,一路升官嘉爵,等回到京师论功行赏时,才发现这在军中名气赫赫的小将,竟然是张府的小女儿。
  众人不禁感叹,张家果然是张家,将门之后,虽为女身,也骁勇善战。
  张老将军张沪听了这事儿,气的把陈年的淤血都给吐出来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可也算是喜事一桩。
  那张沪的脾气和张晴如出一辙,被气的不行,朝堂之上以死相逼也不准张宏珺出仕为将,甚至连皇帝给的赏赐也都退还了。
  那段日子啊,这张宏珺把京都搅得是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终于得到了张沪的首肯,一身戎马,为国出征。
  说起来,她也是白朝第一个女将军。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将军,如今一见,当真是大国将风。虽然是歌舞升平的皇宫家宴,她也着了软甲,头发尽数束起,举手投足间尽是爽朗与豪放。
  那是常年在军营里染上的,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潇洒洒脱。
  她一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座的无不低头掩笑,张晴睨了她一眼,“你又想挨罚了吗?”
  白墨昀见这两姐妹又要掐起来,忙不矢的岔开了话题,“行了你们两个。泽承啊,这阅颜日日黏着你,你可曾感到困扰?”
  韩泽承起身回复,先是恭敬的做了个揖。促狭之间,心下几番打算就下来了。
  这皇帝的问话的水平真是高,不愧是白朝的第一明君。
  这一问,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说是,那就相当于嫌弃公主,说不是,那就代表他觊觎着公主。这无论说哪个,可都不太妙啊。
  “回陛下,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臣能让公主殿下开心一二自然是臣的荣幸。”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换来了白墨昀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白墨昀点了点头,“你不烦就好——这阅颜啊,被朕和皇后宠坏了,你多担待着。”
  韩泽承允诺,顺着白墨昀的手势坐下。
  白阅颜的坐哪的问题就这么过去,可她就算坐在韩泽承身边,那也是无聊的紧。韩泽承不陪她玩,连和她说两句话都是敷衍,哪里有刚才诚心诚意答应白墨昀的样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众人的兴致高涨,已经随意的敬酒聊天了。
  韩泽承作为朝廷新秀,一出仕便带着承王的封号,又有武状元名头的加持,现在更是得着白阅颜和祁温宁两头的支持,风头正劲。多得是人想来攀附。不仅是官员们想与他打好交道,就连这些个皇子亲王也抢着收拢他。
  白阅颜眼见韩泽承应酬着更没空理她,就愈发的没意思起来。她坐在韩泽承身旁,看他笑,看他嘴唇蠕动,看他喉结吞咽,虽说他是个美人,可看久了,也是会困乏的,她便悄悄的趁着大家都没注意,连紫尧都没带,一个人溜到御花园里去放孔明灯。
  她刚从库房里拿了一盏,来到了花园河畔,却发现自己没带笔墨,又折回去拿纸笔。
  等她回来时,却发现丛林掩映中依稀有个黑影,正拿着她的孔明灯细细查看。
  白阅颜喂了一声,借着月光走到他面前,看了他怀里的孔明灯一眼,眼神一指,“那是我的。”
  那少年人的身量很高,英姿挺拔,他似乎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被白阅颜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在月光下笑得格外柔和,“我道谁把这精品孔明灯扔在这里,原来是姑娘的。在下愚昧了。”
  白阅颜走过去,接过了他怀里的孔明灯,这才借着丝丝光亮,看见了他的相貌。
  白阅颜一怔。她欢喜韩泽承,自然对他上心,他的那张脸白阅颜描摹过无数次,宛如印记一般的刻在脑海里。如今面前的少年,竟然想了个七八分。
  不过只一瞬间,白阅颜又恢复了。
  这两个人的眉宇很像,可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像是饱读诗书饱腹经纶的秀才,一个却是习惯了养尊处优,一举一动都是贵气的承王。再像,也不是她的韩泽承。
  既然不是,也就没什么好激动的了。
  她接过了灯,随口一问:“我从前在宫里没见过你,你可是哪位大人的儿子?”
  “不敢,家父不过一介布衣,还早已驾鹤归西。”
  “噢?戳你伤心事了,对不起。”
  “无碍,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是何人?我瞧着总该不会是个总管级别的人物吧。”白阅颜好奇的看着他。
  莫离笑道:“在下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家父与贵妃娘娘有些典故,得唤贵妃娘娘一声姑母罢了。”
  “贵妃娘娘?”白阅颜仰着头,好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物来。
  白墨昀对张晴百依百顺,甚是钟情,可他是皇帝,后宫里的佳丽三千人,平日里在一起都是擦了比脸还厚的浓妆,互相争奇斗艳。白阅颜哪里能把这些人都记住。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是白晖染的母妃?”
  “正是。”
  “那你是?”
  “在下莫离,五皇子的堂弟。”
  白阅颜奇了,“那白晖染竟然还能有这样出尘的堂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不过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讪笑两声,问道:“那你怎么不在里面玩闹?”
  “在下刚刚入京,没认得什么人,在里头坐着也是无聊,便趁着姑母与他人交谈甚欢,溜出来透透气,”莫离看着白阅颜,微微一笑,“那姑娘又是出来做什么?”
  “如你所见,太无聊了,出来放灯。”白阅颜提了提手中的孔明灯。
  莫离了然,“可是要为心上人求平安?”
  “你倒是懂,”白阅颜把孔明灯放好,也不避讳着莫离,刷刷的抬手写下几个字,便塞进了孔明灯里,驾轻就熟的点燃了孔明灯,她抬头满意的看着那孔明灯缓缓飞上天空,“你若是想玩,也可去内务府讨一个。”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是你不认路,我带你去也可以。”
  莫离摇摇头,“不了,一会儿姑母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仿佛是为了于此相印似的,他刚说完话,远处就传来了一道女声的呼喊,“莫公子——莫公子——”
  莫离无奈的笑了笑,“你看,我姑母派人来找我了。我得先走了。”
  白阅颜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结果谁知道,他走了没几步路又停了下来,爽朗的问白阅颜:“对了,还没有过问姑娘芳名,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白阅颜摸了摸鼻尖,也不乱报身份了,“叫我白阅颜就好。”
  “白?”莫离一愣,随即又笑了,“难怪姑娘秀外慧中,气质如兰,原来是公主殿下。是在下失礼了。”
  白阅颜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无妨——不过,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想来你来京城不久,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啊,跟那些词儿一个也不沾边。”
  “怎么会!”莫离愤愤的反驳,“若真是如此,那定是他们肉体凡胎,体会不出你的好。”
  白阅颜一听,笑了,“你这么会说话,来日定能把京城里的名家小姐哄得晕头转向的。”
  莫离耳朵悠的红了,纯情得有些可爱,他结结巴巴的反驳:“怎、怎会……你,你别胡说……”
  白阅颜刚想说什么,那远处呼唤着莫离的声音又传来,还一声高过一声,白阅颜便咽下了要说的话,随意的摆了摆手,“得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姑母急了,又把这账算我头上,我可就冤大发了。”
  莫离边笑着说不会,边迈开腿回去了。
  白阅颜见他走了,一个人在这呆在也没意思,于是收拾了纸笔,准备还回内务府,她心情不错的抱着纸笔拐了个弯,一不留神就撞进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
  白阅颜的额头被磕得生疼。
  白阅颜哎哟了一声,揉着额头抬首,就见韩泽承冷着一张脸看她,面无表情,着实有些渗人。
  “你怎么也出来了?”
  韩泽承冷笑,他抬手,捏住了白阅颜的下巴,迫使她凑近自己,他手下的力度之大,让白阅颜差点拍开他的手。他仿佛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一般,白阅颜吃痛的叫了一声。
  “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这张脸?”
  白阅颜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爱的人不都是他吗?
  她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韩泽承却急了,就当她是默认,他猛然放开白阅颜,把白阅颜向后一推,白阅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刚要骂人,就见他晃荡着身子,站都站不稳。
  难怪这么大的酒味,他得喝了多少啊。
  白阅颜叹气,这人怎么心里就没点数呢。
  他嗤笑了一声,“去吧,新欢嘛,总是比旧爱要得宠的。”
  说罢,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白阅颜默默叹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认命一样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突然间酒气发作,倒在哪个草丛里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