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把西汉王朝开国头目刘邦先生乱搞了一通之后,对东汉王朝开国头目兼第一任皇帝刘秀先生(衔头“世祖”“光武皇帝”),自也免不了放二十四响大炮,行礼如仪。呜呼,贵阁下参观过友邦元首访问的场面乎?那份盛大不必细表,别的不讲,仅只二十四响大炮就够瞧的。元首老爷一下飞机,只听忽冬忽冬,大炮开火,整整二十四炮,直打得万众静肃,起敬起畏。
其实一旦该国发生政变兵变,或是经过大选,该元首垮了下来,再光临别国,即令他此时比彼时学问更大,道德更高,影响力更强,欢迎的人数更多更烈,可是那忽冬忽冬的二十四响大炮却没有矣。盖只要他是元首,即令不值一文兼混蛋加三级,也要放他二十四炮,非敬他的人,而是敬他的权也。
于是写史书的朋友向刘邦先生放了二十四炮之后,刘秀先生既然也臭汗淋漓的搞出一个政权,自然会把炮口对准他阁下,照放了二十四响。
连雅堂先生曾感叹中国史学之无原则,只向成功的人摇尾巴。其实只向成功的人摇尾巴也是原则,不过是一种奴才原则,狗腿原则而已。在这种原则下写成的史书,自然非鬼话连篇不可。
好吧,且看看刘秀先生的二十四响炮吧。史书(《后汉书光武帝纪》)上说,刘秀先生的爹刘钦先生,在河南省项城县当县长(南顿令),太太的尊肚一天比一天大,分娩的时候,刘钦先生心血来潮,知道要生下来一个“光武皇帝”,认为县长客舍不够容纳,特地搬到一个大地方。等到小子一生下来,咦,不得了不得了,只见红光满屋,好像失了火(这是“正史”的说法,还有一种非正史的说法,说是白光满屋,照耀得如同白昼),刘钦先生高兴万分,找到一位铁嘴大学堂毕业生全长先生为该小子算卦,王长先生是一位走江湖的朋友,一眼就瞧出该官崽心里想的是啥。
呜呼,不要说王长先生啦,便是任何一位铁嘴,当人家生了娃儿,请他前去算命,他能真的说他五岁时就抽羊癫疯,二十八岁时就执行枪决乎?说的当然全是吉利的话也。不过王长先生更表演得精彩,他把生辰八字念念有词了一番,可能还教乳娘把孩子抱出来瞧之摸之,然后大吃一惊,请刘县长把佣人赶走,附到他阁下耳朵上悄悄告之曰:“长辟左右,此兆吉不可言。”
刘秀先生“吉不可言”之后,接着又上演了一场一麦九穗的节目,那一年项城县境有一棵麦子,生了九个穗,一棵麦子上本来只有一个穗的,而突然生了九个穗,不是祥瑞是啥?如果他阁下后来被王朗先生捉住,喀嚓一声,砍掉尊头,灭了九族,恐怕一麦九穗,成不了祥瑞,而成了妖孽矣。问题是刘秀先生硬是当了“世祖”,鬼话因之大不相同。
反正是一麦既然生了九穗,再加上红光(白光)满屋,刘老头大喜之余,就给该小子起名为“秀”,以志异样。其实不必这么转弯抹角,如果索性叫他“刘九穗”,岂不更写实派乎哉?
刘秀先生一岁的时候,普通人看来不过是个吃奶的娃儿,可是天上的星斗却乱啦,怎么个乱法,恐怕只有写中国“正史”的鬼话家知道,柏杨先生是不知道的也。不过星象家夏贺琅先生却向当时西汉王朝的皇帝刘欣先生上书曰:“天老爷注定了汉王朝要中衰,可是天老爷也注定了汉王朝要复兴。”刘欣先生一听,立即下令改元,把纪元前五年,改为太初元年。
改元这玩艺,是中国帝王最拿手的把戏,柏杨先生将有别的大作论及,现在不再说啦。刘欣先生改了元之后,又自己封自己“阵圣刘太平皇帝”,乱搞一阵,好像柏杨先生四岁半的孙女扮“家家酒”,以为这一下子堵住了天老爷的嘴,不能让王朝中衰了吧。谁知道大势已去,天老爷已经派了一个“世祖”降生。
该家伙就是刘秀先生,在他娘怀里吃奶哩。
新王朝接着西汉王朝应运而生,开国皇帝王莽先生把西汉姓刘的最后一个皇帝刘婴先生一脚踢下宝座,自己坐了上去。呜呼,王莽先生是中国历史上知识份子而又和平取得政权的第一人。
国会也好,国民代表大会也好,都应该供上他的玉照,比那些动刀动枪,杀得小民家破人亡的天子英明,真不知高级到哪里去也。这是题外之话,不再噜苏。就在王莽先生当了皇帝之后,有位铁嘴大学堂望气系毕业生苏伯阿先生,代表王莽先生云游四方,云游到刘秀先生老家湖北省枣阳县,这时候大概刘老头项城县长不干啦,抱着娃儿,已回到故乡,真命天子既然驾到,异禀异样自然像二十四响大炮一样,紧紧跟在屁股之后。
于是乎,苏伯阿先生抬头一瞧,大吃一惊,《后汉书》上说他的反应是:“哇曰:“气佳哉,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