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谓先天方位者,反疑夫子震东、兑西为少、长相合于正方;巽东南、艮东北为少、长相合于偏方。少、长之合非其偶,必若伏羲八卦,以长合长、少合少为得其耦,岂直以卦画为男女耶?父、母、长、中、少亦象尔,合与偶亦象尔。如必曰男女也,则震、坎、艮不宜重,巽、离、兑不宜错,乾坤乌可加诸六子邪?固哉!其为《易》也。

先天横图
辩曰:夫子明训“八卦既立,因而重之”,又曰“八卦相荡”,又曰“八卦相错”。自有乾坤,六子以一卦为主,各以八卦加之,得三画即成六画,得八卦即有六十四卦。何曾有所谓“四画、五画之象,十六、三十二之次第”也?“四画、五画”,成何法象?难谓阴阳刚柔,不可拟为三才。
“十六、三十二”,何者在先?何者在後?其于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贞卦不全,其八悔卦无可指名,视之若枯枝败骸,无理无义,以遂其递生一奇一偶之说。纵其所如,成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位置,初无成见于胸中,绝无关辖于象数。有疑之者,则大言以震撼之,辞色俱厉以拒绝之,使天下尽出于詖淫邪遁之一途,以反攻其父母甚矣。
儒者之好怪也!苟掩卷而思之,学《易》者何不以三乘三,以八加八,一举而得六爻,再举而得六十四卦,明白且简易,直捷且神速乎?恶用是牵缠羁绊,挽之不来,却之不去者为哉?圣人作《易》,仰观俯察,近身远物,无不勘破其情状,体悉其至理,若巨若细,尽备于胸臆,然後宣发于文字,岂有漫无成见,随手画去,如小儿之搬棋砌瓦,原非心思所主宰,又非外缘可感触,待其自成何物,然後从而名之。夫子所云“拟议以成其变化”,岂欺我哉?夫焦氏《易》学传数而不传理,响应于一时,声施于後世者,自有变通之妙用。分为四千九十六卦,实统诸六十四,是一[㈩]卦具六十四卦之占。
乾、坤还其为乾、坤,六子还其为六子,列卦仍还其列卦也。非层累而上,有七画、八卦以至十二画之卦也。《易林》一卦中,错综杂出,变动不拘,岂一画止生一奇一耦,历百千而不改?如是其顽冥不灵者与?两间气化自有盈缩,或阴盛阳衰,或阳多阴少,恶得均分齐一,无轻重、大小、往来、消长之异同乎?若然,则天无气盈朔虚,无昼夜寒燠,人无仁暴,地无险夷矣。
若然,则人皆一男一女,鸟皆一雌一雄,兽皆一牝一牡矣。若然,则续凫断鹤,黔鹄浴鸟,五行运气,无偏重之性矣。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
造物之参差,理义之所由以立也。听一奇一偶之自为盘旋,于教化乎何有?于裁成辅相乎何有?于《易》不可为典要乎何有?是一定也,非《易》也。吾直曰:“邵氏之《易》,欲求为京、焦,而力有弗逮也。”
一奇一偶,层累叠加,是作《易》圣人不因天地高厚而定乾坤,无取雷动风入而成震巽。坎陷、离丽,未有水火之象;艮止、兑说,不见山泽之形,俱信手堆砌,然後相度揣摹,赠以名号。
自乾至复,三十二卦为无母;自坤至垢,三十二卦为无父。山泽未尝通,雷风未尝薄,水火未尝济。父与少女、中女、长男同时而产,母与少男、中男、长女同时而育。
无三画为卦之限,无内外贞悔之序,足重半天下,首偏锐一隅,三十二物联挛合体,上下大小殊绝,牵缠桎梏,天地不能自有其身,雷、风、水、火、山、泽不能自完其性。第一画贯三十二爻,可云广矣。奇遗姤至坤之半,耦遗复至乾之半,则挂漏之极也。
第二画贯十六爻,第三画贯八爻,始有八象。吾不知天何私于泽、火、雷而独与之同气?何恶于风、水、山而杳不相蒙也?地何亲于山、水、风?何疏于雷、火、泽?亲者胶固而无彼此,疏者隔塞而不相应。古今事理,惟简能御繁,一可役万,故卦止八象,爻止六位,变变化化,运用无穷。
如必物物皆备,始称大观,则七画以至十一画,乃魑魅现形,无有人道;及成十二画,则头上安头,床上安床,徒觉状貌之拥肿、取义之赘疣。若彼所云“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寒暑昼夜,雷露风雨,性情形体,草木飞走,耳目口鼻、色声气味,元会运世,岁月日辰,皇帝王霸、《易》、《诗》、《书》、《春秋》”,似校《说卦》为详密,而其偏僻疏罔特甚。何天无霜雪、电雹、虹霾也?地无城隍、田井、海岳、都鄙也?时无温和、旱潦也?人无脏腑、手足、发肤也?无盗贼、夷狄也?经无礼、乐也?物无虫、鱼也?形体之与耳目、口鼻,又何其重出也?即万举万,当于神明化裁,引伸触类之谓,何使吾夫子“十翼”退舍而却行者,其宗陈、邵之流与即以生而言,如天之生雷、风、云、雨,地之生草、木,人物之生男女牝牡。
天轻清属气,雷、风、云、雨,气多而质少,然亦雷自成雷,风自成风,云雨自成云雨,不必再扰于天,始成雷、风、云、雨之象也。地重浊属质,草木质多而气少,既已勾萌甲坼,则草具草之形,木具木之形,何必混合于地,始成一草一木之形也。人物处天地之中,气质参半,既分气质而生男女、牝牡,则父母自为父母,男女自为男女,牝牡自为牝牡,未见有父母子孙牵连一体者。
以两仪之上,各加一奇一耦而命为老阳、少阴、少阳、老阴,是父母、男女并归一身,不可判别,岂得谓之生乎?至八卦、十六卦、三十二卦、六十四卦,则合七世高、曾、祖、祢、曾、玄于首腹四肢之内,形象理数一切荒唐而不可问矣。《易》之变化穷通,上下、往来、屈伸、进退,悉可废业而不讲矣,《系辞》、《说卦》皆迷途矣,以此学《易》,未见其为善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