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自傍晚开始便下起了雨,厚重的云朵遮住了月盘,只留下墨汁一般的天空。阴雨绵绵,寒风萧萧,四下里皆是黑茫茫一片,唯有都城中一座大宅的一间房中有点点灯光透出,只是灯光如豆,映得房中人影飘忽如同鬼魅。
“你说的可是真的?长生不老?!虽然风闻药王谷集天下奇异药材,其中的长生不老药更是令无数人疯狂,所以早在苏宇轩之前的老谷主已经将长生不老药封存在一个绝密的地方。
传说苏宇轩依仗自己奇才,曾经试着去寻找仙药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不仅仙药化为乌有而且连苏宇轩本人也因此受了重伤闭门不出,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啊。”房中,一名全身黑色的人来回踱步,正是观闲和懒云在荷花池下见到的“主人”。
“哈哈,仙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若是这样消息泄露出去,药王谷岂不是不得安宁?且不说师父如今只能闭门不出,就算是他仍旧能出手,恐怕消息一出,那延命的宝物也得变成催命毒药!不过师父到底不舍得毁了它,只是又将它放了回去而已!”在房间一角,一个全身黑纱包裹的人说道,仅能从声音听出她是个女人,“我是如今师父面前最亲信的弟子,我自然知道这些。而且,这仙药不仅能让人长生不老……”
“哦?”踱步的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角落中的女人,“这仙药难道真能令人白日飞升不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女人却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声的念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主人”闻言微微一笑,并不气恼,只是拿出一叠银票向空中一甩。
女人身形略略一动,也没有看见如何出手便已将银票捏在手中。
“这仙药……”女人懒洋洋地用手摆弄着银票,“还能令人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只是这力量若是滥用,服药之人就会变成非人非妖的怪物。”闻听此言,“主人”双眸一亮,不过因为他始终带着面具,所以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
但他刚刚闪过的光芒,不错,那是一种带着兴奋的杀意。女人瞄了他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那不是……江涵!”窗外,观闲暗暗伏下身子,眼中满是惊讶,一段段破碎的,甚至观闲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记忆浮现心头,他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名字,心中居然掠过一丝柔软的痛楚。
虽然看不清形貌,但那身奇异的打扮观闲却不会认错,永远是黑纱裹身不露形貌,永远是温柔声音甜美沁人,永远是面冷心热一丝不苟……可是她不是苏宇轩最喜爱的弟子吗?为什么会出卖药王谷的秘密?时间真的能这样改变一个人?观闲摇摇头,不信,只有这点,他不会信,那么……想着想着,观闲不禁后退半步,不料脚下突然一空,几乎跌倒在地。
“不好!”观闲顿时心中一寒,腾身而起,甚至连头也不敢回,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腕已被刚刚窗边暗藏的机关刺破,一滴鲜血正缓缓滑落。那个戴面具的人想必就是白日间在荷花塘下见到的那个“主人”了,若与他正面对敌,自己绝无胜算。
不过……观闲心中闪过那“主人”的眼神,尤其在听到仙药的另一个功效时的眼神,拥有如此财力势力又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他想要什么不难猜想。既然这样……观闲笑了笑,几团光芒从手中飘出,落在这院落的各个角落。既然今夜已然不会宁静,那就让这夜更加不安吧。
就在那几团犹如萤火的光芒落在院落中的同时,全身裹满黑纱的江涵缓缓走出屋子,看了看被观闲踩踏的陷阱。愣了片刻后便走上前拔出陷阱中一根极细的银针,用手捻了捻其上的血,指尖微微一抖。
“如何?”江涵身后,带着面具的“主人”悠然地来到江涵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四面飞散的光团。
“并非我要找的人,但还是谢谢你出手相助!”江涵冷漠地答道,但好听的声音依旧让人如闻天籁。
“只是举手之劳,但你方才所说还有之前的找到仙药所藏之处的方法……”江涵身后的“主人”似乎笑了笑。
“‘血引地图’之事属实,不老仙药的确并不在药王谷,而方才所言亦并无半字虚假,这不是事先说好的么?今日我只是来卖出我知道的一切,江涵不是会背信弃义的人!”江涵转过头,凌厉的目光从黑纱中透出,竟然没有输给“主人”半分,“告辞!”
“恕不远送!”“主人”不急不恼地拱手,再看时,早已没了江涵的踪迹。
“主人,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这里用秘密要挟你帮她做事,简直是欺人太甚!”“主人”身后,另一个黑衣人出现,正是请观闲和懒云去荷花池的那人,“反正现在她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不如……”
“愚蠢!你以为凭你就可以杀她?”“主人”盯着远处的虚空,冷笑连连,“你感觉不到她身上有危险的气息那是因为你和她相比相差太多!这个江涵,就连我也无法追踪到她的踪迹,反而是她能够随时随地出现在我身边。就凭这个,你想杀她?哼,你最好还是不要惹她!”说完,他轻叹了口气。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所以他才渴求强大的力量。
而且既然仙药已然出世,那苏宇轩当年真的重伤了吗?不过……他看看渐渐喧闹起来的院落,嘴边露出一丝笑容。
另一边,头上包着一块布正沿着墙边小跑的懒云不解地抬起头,连他背上正睡着的听轩也睁开眼睛看了看。懒云狐疑地四下看了看,难道他们被人发现了?那些人想要的是听轩,而听轩又时常赖在懒云这里,现在他们一同逃走,被人发现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他们二人会使得整个院落在同一时间被惊动吗?何况那些声音仿佛在极远处,似乎不是向他们二人而来,那会是谁呢?
观闲?懒云忽然全身一抖,同时眼睛也瞪大了。前方不远处分明有两个人影掠过,其中一个正是观闲,另外一个……另外一个,懒云摸摸自己裹着布的光头,怎么像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未待他想清楚,几个人便举着火把从懒云不远处经过,紧追那两个人影而去,懒云连忙伏下身子,左右为难地叹口气。看来,今日想逃出去更加不易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正在懒云叹气时,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背后。懒云一声惊叫被闷在喉中,向前翻出丈远才停住脚步,回头一看,顿时松了口气,而后面上泛起一片血红。
“咦?你这是……易容?!”观闲向懒云脸上一瞧,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只见懒云不仅头上包了一块布,脸上还抹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胭脂,只是抹得十分不均匀,一块淡一块浓,再加上黝黑的肤色,看去倒比四方客栈的老板娘还可怕。
“我、我不会用!”观闲一笑,懒云更加窘迫,一双眼睛不时在地上扫来扫去。
“既然想到易容,那就是想逃走,可你为何不告诉我?”观闲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怒容,他向着懒云走去,逼视着懒云。
“我本想告诉你的!可是……”懒云争辩道,随即声音又变得极低,“可是我想去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房中了,而且、而且只要听轩在你也就会跟来吧?”
“你是怕无法说服我!”观闲用手按按额头,旋即又无奈地叹口气,“难道你在荷花池下的密室中根本就没有看懂我的口型吗?”
“有吗?”懒云眨着眼睛,满面无邪地看着观闲。正在这时,又一阵火光从二人不远处经过。
“当然有!”观闲磨牙,狠狠地一掌拍在懒云头上,随即拉起他向一侧跑去,“跟我走,今夜我们便逃出去!”
“我们能逃出去吗?”懒云看看四面不断移动的火光,忧虑道。
“笨蛋,你以为漆黑一团就安全?”观闲狠狠瞪了一眼懒云,“这院落中看守严密,只要让他们乱起来我们才能找到破绽!趁着现在我布下的疑阵还有效我们快走,一定可以逃出去!”
“嗯!”看着观闲坚定的神情,懒云点了点头。他的背上,听轩飞快地瞄了观闲一眼,而后又合上眼睛,呼吸渐渐由方才的急促变成了平稳,之后便沉入梦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