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孩子?”萧月用柔软温暖的手覆上观闲面颊,终于将观闲从深陷的冰寒中唤醒。看着萧月关切的目光,观闲只觉得一阵暖意拂过心尖。然而痛依然藏在心底,挥之不去。

“母亲,您刚刚想要对我说的是什么?听轩到底是谁?”观闲深深呼吸,仿佛想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吐出来。可是痛虽轻了些,留在心中的却是阵阵空荡。
“孩子,那些事你的确应该知道,可是你现在……”萧月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观闲,美丽的眼睛不觉间向方才她看的那面镜子瞟去。

“我没事。您想要告诉我的都在那里是吗?我想要亲眼看看。”对萧月笑了笑,观闲向那面镜子走去。每一步迈出,他都感到身边的世界消失了一部分。
待他来到镜子旁边时,眼中能看清的便只剩下镜子和它旁边那个高高在上象征着王位的位置了。观闲突然感到微微的晕眩,但他却倔强地不肯扶着离自己很近的那个位置,只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撑着身体。跟在他身后的萧月轻轻叹息。
木牌中的回忆虽弥补了他心中的一道伤口,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新的。这个孩子,他的脸上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的笑容?
幻象的光华在观闲面前流转,却在他脸上投下了一道道阴影。当幻象在一片白色的光华中消逝时,观闲闷哼一声几乎跌倒在地。

“那是你为了救听轩和其其格而在她们眼前的幻象世界中发出的光华,我想听轩一定知道是你!”抚摸着镜面上残留的白色光芒,扶着观闲的萧月欣慰而又心疼地笑了。她紧握着观闲冰冷的手。
“没错,她一定感觉到了。”观闲低声说道,两点灼热滴在萧月手上,血一般的温度,“可是她却……”观闲剧咳几声,悄悄拭去了眼中的湿润。
他挣开萧月的手,似乎恢复了些力气。然而他的脸色却依然苍白,唇上还残留着淡淡血痕。
“母亲,孩儿还有些事要立刻去做,不能留在这里了!”观闲深深看了眼萧月,声音哽咽地说道,而后向外走去。

“你还会回来吗?我……还会见到你吗?”看着观闲的背影,萧月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紧追了几步,颤抖着声音问道。
“孩儿……只能告诉您我绝无后悔!”观闲闻言停住脚步,沉默许久后缓缓说道,而后他慢慢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向萧月道别。

“这个你拿着。”
萧月拿出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飞翔的鹰,正是夏国的鹰令,“若此生无缘,来世依旧做我的孩儿吧,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晶亮的泪水沿着萧月的脸颊滑下,然而她却在笑,柔和的笑容似乎在散发这淡淡光晕。
“这就够了,母亲!”观闲低低应道,额前的长发落下遮住了他黑亮的双眸。随即他接过鹰令,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落寞的风回荡在母子之间,仿佛在两人之中划出一道天堑。
慵懒的白云,被阳光照得鲜艳欲滴的花草,还有蜿蜒其间的河流。清澈干净的河水不仅将河边的一切忠实地倒映其中,而且还令它们显得更加美丽,仿佛它们是生长在另一个仙境中一般。

“不同的土地上却有同样的景色,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一颗石子在空中画出优美的曲线,顽劣地钻入平静的河水中,打碎了这难得的美景,却成就了另一番美丽。然而扔出石头的始作俑者却没有看到这些,此刻她正静静地看着天空,柔和而幽深的目光没入天空深处。
“只除了这片天空的颜色,其其格!”她念着自己的假名和那个被她杀死的盲女孩的真名,只是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呢?她早已忘记了,太久了,久到她几乎不记得自己原本属于周。
然而除了天空的颜色,腾与周又有什么不同?同样的百姓,同样的权位,同样的爱恨情仇,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其其格用力甩甩头,她早已习惯了不去想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何况眼前的事情更加紧要。其其格看看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小洞穴,那里躺着昏睡的听轩和懒云。夏国迷宫中萧月与观闲的话浮现在她心中,若果真如此,那么真正能开启藏药之处的就是观闲的血,他才是血祭中真正的祭品!可是自己怎么能让他……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便要改动许多,真的能成功吗?不过重要的是,无论成功与否,洞穴中的这二人……都会死!自己与观闲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然而观闲会不会……不,他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自己一定不会让他知道!
心烦意乱的其其格又捡起一块石子想要丢入河中,不料刚刚举起手便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掠过。其其格的手僵在半空,那个人全身黑衣,脸上还戴着面具,再加上阴冷的气质……
“是‘主人’!”其其格浑身一抖,手中的石子不觉间落在地上。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他看穿,现在他来清理自己?不,以他的本领若想要偷袭,自己应该连他的人影也见不到,何况他又何必亲自出手?而且此人虽然狠毒,却十分不屑于躲躲闪闪,那么刚刚的那人便是……其其格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她冷冷起身,拔出身上短刀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其其格,你真的是……那么他就是……”其其格的身影刚刚消失,观闲的身影便由另一边出现。心中的谋和柔软的角落在慢慢碎裂,观闲仰头看着天空,却发现天空在眼中缓缓旋转。
踉跄了几步,观闲猛然扶住身边一棵小树,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好转。为什么,眼前的世界一夜之间变成这般模样?或者,世界原本便是如此,醒不过来的只是自己而已。可是,他宁可不要醒来,宁可相信那个看起来虚幻的世界真的存在!
“小涵,我闯入你的幻象世界,原本是想要救你,没想到却被其其格利用。
你受苦了!”观闲慢慢走进洞中,轻轻抚摸着听轩——不,现在或许应该叫做小涵——的面颊。那种熟睡中的恬静,同幼时一般无二。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这一点?这一路上每次与她吵嘴她都会很难过吧?因为自己居然认不出她!不对,或许自己已经觉察到了,只是故意回避,任性地将之藏在心底。

白色的光华从观闲右手指尖溢出,缓缓渗入小涵体内。观闲专注地盯着小涵的脸,双眼一眨不眨。
“小涵,相信我。
这次我不会再执迷,不会再逃避,更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所以,回应我的召唤。时间不多了,快回答我!”观闲低声喃喃,“幼时我想尽办法要看到你的真容但你不许,后来你就这样出现却是相见不识。
枉你那时总说我精细,其实我才是有眼无珠!”观闲说着说着,目光微微一动。他将左手伸向小涵袖间,那里有一线黑纱漏出,正是小涵自小便不离身的黑纱。
“不准偷看!”忽然细弱的声音钻入观闲耳中,观闲的手微微一僵,而后他眼中现出欣喜的神色。

“观闲,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小涵看着他双目闪闪,却露出属于听轩的笑容。
“叫我小言!”观闲将小涵拥入怀中,“我回来了。”
“小言?你说小言?!”小涵的声音中满是惊喜,两道暖暖的湿润在观闲颈边化开,“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小风也等了你很久很久……”
“小风……”观闲轻轻念道,他看了眼旁边的懒云,眼中掠过一丝痛楚,“小涵,我有些事要对你说,关于小风,关于我们所有人……”
“看你往哪里跑!”随着其其格一声大喝,一线白光从天而降,将黑衣人生生劈为两半,随后去势不减,竟又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啊!”黑衣人之下露出一张小孩的脸,他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金色的稻草散落全身。

“稻草人?!”其其格翻弄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稻草人,心中满是疑惑。
“说,这稻草人是谁扎的?”忽然其其格转过身,用手中短刀对着从稻草人之下钻出的孩子问道。
“是、是我!”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孩子露出畏缩的神色。

“你为什么要扎稻草人?”其其格的声音冷厉起来。
“因为我刚刚学会,所以忍不住……”孩子恐惧地看着其其格,轻咬着嘴唇。
“胡说,稻草人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其其格冷笑一声,向孩子逼近一步。

“因为我觉得那样很特别!”孩子向后倒爬几步,眼中噙满了泪水。
“那又为何要从我面前跑过?”其其格微微举起刀,刀锋上反射的光芒直刺入孩子眼中,“说!”
“我只是举着稻草人沿着河边跑着玩,我不知道你也在河边啊!姐姐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啊!”面对杀气横溢的其其格,孩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看也不敢看其其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