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是黑的,其实平川的天空就没有亮过。李大根破天荒的没有睡懒觉,相反起得还挺早,杨易都是被叫醒的。
“我说杨易,你能不能快点。
咱还要去报道呢,晚了没机会了”
杨易随便穿上一个T血衫就出来了走吧。两个人来到城西时已经有许多的人了。
李大根埋怨地说：“看,就是因为你,这么多人,这得排到何年何月啊”
杨易没有回答他,自己点了根烟抽起来。

终于轮到了李大根。那个工作人员坐在一张桌子前也没抬头看他,就埋头拿着笔写东西。
“名字”

“哈哈哈,我叫李大根”
“性别”
“哥们儿真逗,听咱这声音也知道是纯爷们”

“年龄”
“24”
“学历”

李大根立刻紧张起来：“那个,工地干活还要啥学历啊”
那工作人员也感到不耐烦：“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哦,是是是,高中学历”

“父母”
“父母都死于矿难了”
这倒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抬起了头。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就我一个”

“好,你可以进去干活了”
“真的啊,太好了”
李大根一阵兴奋,回头对杨易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杨易走上前来。
“名字”

“杨易”
“性别”
“男”

“年龄”
“23”
“家庭情况”

“我的爸妈,应该都死了吧”
“好,你进去吧。下一个”
被录用的工人全部被叫到了一块空地上。
杨易正在抽烟,背部被人敲了一下,回过头一张正太脸出现在眼前,是杨易和李大根的高中同学郑品涛。
这人天生一副不老容颜,怎么看都像初中生而且还是一个电脑天才,曾经一个人让整个学校的电脑程序崩溃。
杨易看见郑品涛很惊讶：“小涛,你在这干什么?”
李大根也很奇怪：“你不是一直宅家里不出门的吗?”
郑品涛无奈地说：“没办法,我妈逼着我来的。
我要不来她就不让我碰电脑”

李大根恍然大悟：“那倒也是,要是不让你碰电脑等于要了你的命”
郑品涛释然：“她是摸准了我的脉。我也想通了,老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就当出来体验人生”
就在这时人群中想起了掌声,金华科技负责人陈德南说话了。

陈德南四十来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的优雅：“各位工友,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金华的员工了。时间紧迫,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工程完成好。当然,我们金华是不会亏待大家的,你们将拿到丰厚的奖励。
现在,就开始工作吧”

又是一阵掌声。当掌声停下时已经看不见德南的身影了。这些大人物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杨易他们被安排到了一座废弃的面粉厂。活就是彻底拆除这座工厂然后建起新的建筑。郑品涛的小身板干不了重活,只能搬运废料。

杨易和李大根则抡起大锤开始砸墙。不一会儿天又下起了雨,这在平川来说再平常不过,过会就下雨。按常理来说下雨了这活就得停下,可领头的人依旧没有下休息的指示。
反而倒是送来一批雨衣,意思很明显————下雨也给我接着干活。
郑品涛气不过正要转身离开被杨易拉住。
果然,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城市依旧是这座灰色主调的城市,天空仍然是看不见太阳的无边黑云,河里依然没有一条雨,街上也依旧没有几个人。平川什么都没变,唯一变化的就是城西的废墟没有了,只有一座银白色的大楼,宛如一座城中城。
工程进行了两个多月,这样提前完工了。
可代价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天干活十四个小时,没有任何节假日。
刚开始的近两千个工人到最后只有不到一千人。
这中间的一千人哪去了?
意外工伤死亡的,疲劳至死的,胆怯不要工资不干了。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战争年代这些普通人的生命值不了几个钱,死了的赔点钱就能解决。曾一度让这个城市处于黑色恐怖之中,但今天似乎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今天是竣工大典,也就意味着这些活下来的幸运儿有命拿到他们自己的血汗钱。
罗文强也来了,还发表了致词,顺带为这项工程死去的人们默哀。接下来才是人们最关心的时刻————领工资。

李大根领到自己那一叠工钱时不免热泪盈眶：“我这一辈子还没看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还都是我的。”
工作人员对情不自禁的李大根说：“你叫李大根是吧?”
“啊,是,有事啊?”
“你先去大堂里等一下,我们老板等会儿还有话说”
李大根两眼放光心里想一定是金华的老板看见他有能力打算聘用他。

“好,我这就去”

杨易上前来接过钱。
工作人员：“你也去后面等一下”
杨易犹豫了下：“我能不能不去”
那位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连忙说：“你可要考虑清楚,这可是个好机会,没准会成为金华的正式员工”

杨易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这人干同样一个活从来不会超过半年。我自由惯了,不喜欢受人约束”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李大根还没有回来。杨易等不下去了,出门去找李大根。

外面仍然下着雨,一旁的路灯闪烁着无力的光,所照耀的地方不过几米,再远点便是令人恐惧的黑暗,一种没有生机的黑暗。
杨易径直走向赌场,这个时候李大根还没有回来,杨易只能想到去赌场找人。来到赌场,人还真不少。
在比路灯更加昏暗的灯光下,没有正事可做的人们麻木地挥霍着他们包里的钱,脸上的表情或高兴,或悲伤,或愤怒。
杨易随便逮了一个人就问：“看见李大根没有。”
那人回答：“没有,今儿没看见他来”

“没来?”
“你确定?”
“我确定,他每天都会来的,今天真没来”
杨易走出赌场,外面依旧是一片朦胧的黑暗。
大根不在赌场会去哪呢,这么晚了,别出事啊。

杨易来到了金华科技园区。与城区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完全不符合这个城市破败的格调,就像一座不夜城。
杨易走向前去问一个保安：“请问李大根在里面吗?”
那保安明显不耐烦：“什么李大根李小根的,不是金华的人不准在里面,去别处找吧。”
“可是别的地方都找过了,他应了你们的邀请也许还在里面”

“不可能,下午五点之前所有闲杂人员必须离开园区,你的朋友不可能在里面,走吧,去别的地方找。”
杨易无奈只得转身离开。
雨仍然在下,杨易漫无目的的绕着园区走着,内心却如一团乱麻。

前方忽然传出声响,接着是铁门缓慢打开的声音,跟着就出来一辆巨型货车。空气里飘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杨易差点站不住脚。直觉告诉杨易那辆货车有古怪。
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好在天下雨,卡车又开得很慢,杨易跑步勉强能跟上。
车停到了一片废弃的土地上,地面有许多的洞,这是当初建造金华科技园区需要材料用炸药炸出来的。

杨易蹲在一个土堆后面观察着情况。货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金华的工作服。
两个人来到车厢,打开了车厢,血腥味一下子变得更浓。

那人赶紧又跑回车里。车子响起声音。车厢开始升起,从车厢里似乎倒出了许多东西。

杨易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走上去。心跳开始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杨易按住胸口走到了洞边往下一看顿时吐了出来。
那是人的尸体,不仅如此,还不是完整的尸体,有的没有眼睛,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腿,有的甚至只有上半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杨易认出了几个人,正是曾经一起在金华工作的工友。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杨易的脑袋里闪了出来。

杨易扔掉雨伞,忍着反胃的感觉上了那辆令人胆战心惊的车厢。车厢里全都是血,极为浓烈,还散发着温度,看来一些人都刚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