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到二零零五年,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一点点逼向零时,同学们忽然有了紧迫感。曾经遥遥无期的高考,突然来到眼前。当然,一同到来的还有毕业和分离。
昔日那些屁大的矛盾再也不被提及,同学们只是沉默着写着堆成小山的同学录,赠言那一面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祝福填得很满。祝你早日嫁出去,祝你以后长得对得起观众,祝你睡觉不再流口水…同学们企图让看同学录的同学不那么伤感,却怎么都显得苍白。
进入六月,学校就让同学们自由决定,回家或者继续待学校。
苏诺千本决定留在学校继续复习,苏妈却突然在五月末的一天晚上来到苏诺千的房间,关切地告诉她,别一直只知道学习,考试之前那几天留在家,说要给苏诺千做点好吃的,补补营养。苏诺千在感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费解。
按说也不难理解,天底下哪个做妈妈的不爱自己女儿,知道女儿马上参加高考,就算良心发现也要犒劳一下女儿。
但苏诺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说天下还有人了解苏妈,那还真是非苏诺千莫属。尽管苏诺千极其渴望得到爸妈的关心和爱护,从小到大,她看到别的孩子在爸妈的怀里撒娇,受了委屈找爸妈哭诉,总会特别羡慕,但这对父母真没尽过什么责任。
这会突然献殷勤,苏诺千想相信却怎么都相信不起来。
林森尊重苏诺千的决定,她留学校他就也留下陪她。现在她回家,他也就回家。
倒是约好六日晚上,他们出来见一面,地点还定在以前每次回家分别的路口。
再说说苏诺千在家还真是享受了几天国宝待遇,苏妈好吃好喝地养着,苏爸也对她好声好气。但这一切都终止在三日晚上。
“千千,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经常来打牌那个王阿姨的大表哥的儿子。叫张强,比你大一岁…”三日晚饭刚做好,苏爸领着一个人进来,苏妈见了慌忙给苏诺千介绍。
“妈!”苏诺千受不了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出口打断。
“妈什么妈!”苏妈冲苏诺千突然变了脸,转过脸却又一副讨好的样子,“来,小强你坐,千千不懂事!”
苏诺千看了一眼张强,个子倒是挺高身上却堆满肥肉,一张脸上更是写满沧桑,怎么看都不像只比苏诺千大一岁,看见苏诺千还只知道傻笑,苏诺千心里真是一百个厌烦!这拿什么和他家林森比啊!想起林森,苏诺千心头又暖了一下。有几天没见他了,倒还真是有点想念呢。说好高考前一天晚上见面的,她真希望时间过快点。
苏妈看着苏诺千看了张强一眼,然后开始微笑,不知道苏诺千心里想起了林森,还以为苏诺千是看上了张强。赶紧让张强坐在苏诺千旁边,还一脸讨好地给张强倒水,并招呼张强给苏诺千夹菜。
“千千,你吃!”张强果然听了苏妈的话,待到被张强喊名字,苏诺千才惊醒过来。
“千千不是你喊的!叫我苏诺千就行!”苏诺千一脸不耐烦,说着丢下碗筷起身要走。
“站住!”苏爸终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对苏诺千的呵斥。
苏诺千还是有点怕苏爸,怯怯地停住脚。
“爸…”
“去陪张强吃饭,快点!”苏爸一副不容质疑的口气。
无奈苏诺千又原路折回,眼里浸满委屈的泪水。
“叔叔阿姨,今天我先回去吧。”看到苏诺千的样子,张强终于有点反应。
“那…那也行…小强,路上注意安全!”苏妈看气氛有些不对,还是尽力陪着笑脸,“今天千千估计是心情不好!有空再来玩啊!”
“苏诺千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张强走远,苏妈先开始喊了起来。
苏诺千脸上满是泪水,心里乱成一团,“爸妈,你们到底在想着什么?”
“哟,还学会顶嘴了是么!信不信我立马抽你!”苏爸说着当真扬起手掌。苏诺千却一动不动甚至抬头相迎,此刻她真的心灰意冷。
“千千,爸妈也是为你好!那个张强家挺有钱的,你们好了他父母不会亏待你的!爸妈也跟着沾光!”苏妈看硬的不行,开始‘好言’相劝。
苏诺千心里一阵恶寒,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这算什么?!卖女儿么!想起前几天父母对她的好,此刻又是极大的讽刺!
“妈,我还小,还是个学生,我高中都还没有毕业,我还没有考大学!我现在根本不想那些事,我的幸福也希望是自己做主的!”苏诺千说的极其诚恳,企图能打动苏妈。
“哼,是不愿想,还是心里有人啊!是不是和之前亲你那小子还不清不楚?!要是那小子家有钱,我们倒还是可以考虑的…”苏妈说出的话像针一样深深刺在苏诺千的心上。
“妈!!”苏诺千哭成了一个泪人,事实上,除了哭她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母亲!生下她却从未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不抱怨,母亲却还在变本加厉地伤害她!
“哭哭哭!看你那点出息!读书读那么多有什么用,到头来不是还得嫁给别人当老婆!”苏爸又不合时宜地插上一嘴。
苏诺千转身跑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这个家她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想不清楚就别进这个家!”苏诺千跑出家门的时候,苏爸苏妈非但没有阻止还喊出这么一句。他们不知道女儿三天后就要参加高考,不知道那可是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么!
已经是晚上十点,苏诺千拿着不多的行李晃荡在路上,她还不知道该去哪。因为是夏天又是毕业季,大街上有很多在露天大排档聚餐的人。
他们说着笑着闹着,男男女女搭配成不同的组合,或干杯或猜拳或敬酒。苏诺千越看那热闹的场面越发觉得自己落寞,也越发怀念班里同学在一起的日子。
然而现在这个时间学校是回不去了,即使回去学校里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
离高考仅剩下三天时间,现在哪个同学不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爸妈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还生怕哪里照顾不周,直接影响到高考发挥。唯独她苏诺千,摊上这样的父母,别说照顾给不了她,就连不打扰都做不到。以至于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是无家可归沦落街头!眼泪已经流了够多,她现在是欲哭无泪,也决定不再为那对不爱她的父母掉一滴眼泪!
就这么漫无目的心不在焉地走了好久,抬头才发现,竟在鬼使神差间来到了林森的家门口。
她偷偷躲在暗处,看见林森还在帮妈妈收拾东西。说起来这还是苏诺千第一次来林森家,以前都是林森送苏诺千回家,看着苏诺千进家门,他再转身回家。其实他们两个人回家不顺路,但林森还是心甘情愿绕远路。
送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从学校到苏诺千家的路,估计林森闭着眼都能找过去。
而林森的家,苏诺千一遍一遍加深印象的方式只是在林森口中。她清楚地知道林森家在哪条路哪条街多少门牌号,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总是觉得没有合适的契机,如今自己终于来了,却是一副如此狼狈的样子。
苏诺千一时间有些出神,竟没有发现林森已不在她的视线里。等到她反应过来四处搜寻时,才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她以为是幻觉,下一秒,那张脸陡然被放大,离她的脸仅剩一厘米。
“啊!”苏诺千显然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