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太阳十分无奈地射出第一束阳光时,凤凰古城迎来了新的白天。之所以称之为白天,是因为白日里的太阳可以照到所有被隐藏的污秽与邪恶。在黑夜中不停舞动的肉体,月光下疯狂的呻吟与尖叫,霓虹灯中一个个麻木无知的身影,在阳光驱散了黑暗的时候,惶恐的奔逃着,离开自己所在的地点,然后换上属于白日的衣服,西装革履、套裙锦衣,或是憨厚朴实,或是典雅大方,丝毫没有了夜晚时的疯狂与迷茫。
带着笑容走向自己的岗位,微笑的和自己的爱人打招呼,微笑着和自己的同事打招呼,微笑的和自己的领导打招呼,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美好。大家都是戏子,在这舞台上演着不知道是谁写的剧本,“快乐”的生活着,或者说麻木的生活着。
苏诺千为自己披上了一件衬衫,那是一件粉红的衬衫,上面淡淡的香水味道透出主人的格调不凡,点起一根ESSE,属于女士香烟的那种淡爽的感觉在空腔中流动。
薄荷的味道在齿间流转,城市尽头的朝阳叫醒了整个古城,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苏诺千赤裸的身体上,她静静地站着,站在整个古城中最豪华的宾馆的最高层,看着那温和的太阳,突然有种惧怕的感觉。自己似乎害怕现在的生活,和脚下的那群不断挪动的人一样的生活。
迷乱的夜晚是生命的礼赞,在夜晚中不断地歌唱。
涂上闪光的唇彩,点上几点腮红,然后是眼影、睫毛膏、美甲,再戴上海豚形状的耳环,穿上白色的裙子,走进那个高雅的酒吧,但是再高雅的酒吧也是酒吧,也是一个充满夜生活诱惑的地方,只不过那里的人更愿意用交男女朋友作为借口罢了。当黑暗吞噬掉最后一丝阳光时,当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踩着红色舞鞋的苏诺千出现在这个酒吧里,找一个看似眼熟的人,拉着他一起跳舞,在他的面前表现自己已经生疏的温柔和小女人气质,吸引着她的猎物,等着那个人向自己表达爱慕,然后娇羞的接受所谓的爱的表白,这样她又可以在这座古城中不孤单的生活下去了。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或者更久,等到自己觉得厌倦的时候,或者是像今天一样在阳光下觉得恐惧的时候,离开躺在床上的男人,再次回到那个酒吧,等着下一个可能不会让自己厌倦或者惧怕的男人。
一根烟抽完,床上的男人也醒来了,看着窗边的苏诺千,眼中闪过深深地贪婪和欲望。苏诺千掐灭了烟头,食指轻弹,带着一丝火星的烟头飞出了打开的窗户,向着下面掉下去,甩掉身上的衬衫,一件一件的捡起自己的衣服,沉默无声地穿上白色的裙子,戴上素雅的耳环。床上的男人半支起身子,疑惑地问道:“亲爱的?怎么了?要去买什么吗?”苏诺千再次点起一根烟,随手将手中男士的Givenchy打火机丢向男人,淡漠地说道:“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随后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男人,扭开房门,向外面走去。反应过来的男人低声咆哮着:“苏诺千,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走在似乎有些印象的街道上,苏诺千忘记了自己手中的香烟,忘记了那个两分钟前的“男朋友”,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燥热的天气似乎没有将苏诺千的心情也带成燥热,我行我素的行走在一堆白领中间,行走在忙碌的人群中,她的淡然与冷漠和周围的热情与温馨格格不入,亦或者说她的裸妆与周围的粉底形成了巨大的对比。
苏诺千在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看着身边不停变换的红绿灯,还有永远微笑的人群,她又迷茫了,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有没有天黑,酒吧那里也开门。似乎除了酒吧之外,她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毫无办法的苏诺千抬起头,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始转圈,一圈一圈,直到最后她因为头晕而倒在了地上。然后缓缓地爬起来,看着自己最后倒下的方向,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拎在手中顺着那个方向,顺着不断流动人群前行。
没有目的地,只有单纯地消磨时间。
走着走着,似乎听到了什么似的,苏诺千有些昏沉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波动。停下脚步,向周围看了看,似乎是那段古老的城墙,城墙地墙皮左一块右一块地,墙砖上还有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无非是一些年轻情侣的誓言,趁着还有一丝丝无惧的鲜血,将自己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刻下,为自己留下一个足迹,一个可以用来回忆、用来后悔的印记罢了。
苏诺千像是来了兴趣一般,抚摸着城墙前进,抚摸着那苍白的誓言和他人的青春。
“宝贝,我想我们地爱会像这城墙一样,永远的矗立着,爱你”
“我不管你怎么看,也不管你怎么做,也不管未来会怎样,我会一直爱你,这是不变的”
“不理会属于别人的阻碍,只拥有属于我们的爱情。丹AND风”
······
苏诺千笑了,这样的誓言似乎有人和他说过,可是现在呢,一个不明所以的理由,一颗冲动易怒的心,将那时坚如磐石的誓言瞬间击破。誓言只有在被破坏、被违背的时候,自己才明白,当时的爱情是那么的脆弱与浮夸,就像是昙花一样,美丽的绽放,但是下一瞬便迅速凋零。
誓言,又是誓言,苍白的誓言不会击溃现实的残酷,到时候有你们痛苦的,苏诺千恶趣味的想着。本来看到这些,苏诺千很想笑的,但是无论怎样她都笑不起来,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笑容,僵化了她的面部神经。而且,内心深处怎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急切的想要找到什么,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掉。
可是双手和眼睛不听使唤地寻找着,终于那种鬼上身的感觉终于逝去,因为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那也是一行刻在墙砖上的字,没有别的那种歪歪扭扭的感觉,工工整整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刻字的人当时怎样的用心。
“小千,嫁给我”
苏诺千呆了,傻了,哭了。
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脑海中被封闭的事情被唤醒,想起了自己在离开家门时的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行走着。离开那个让自己失望、让自己恐惧的家庭,任由白色的婚纱拖在地上,圣洁的白色沾染上泥污的黑色,就如同自己一样。按照父母的意愿,为了偿还那一份所谓的养育之恩,苏诺千付出了一切,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有资格去阻挠她吧。
迷糊之间,她也曾走到过林森的家,看着黑着的屋子,那熟悉的窗户和熟悉的路灯,只是今夜只有她自己的影子了。这一刻,苏诺千是那么的想念林森,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面对他呢?自己的绝强与骄傲深深地伤害了他,我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资格了。又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呢?孙夫人吗?好可笑的称呼啊,苏诺千苦笑着,最后的看了一眼深夜中的林森的家,“亲爱的,晚安”,苏诺千默默地想着。
随后顺着长长的马路,一步一步的走着,离开了那个留下美妙初吻的路灯,离开了那个留下甜美依恋的路灯,同样的离开了曾经的、拥有着属于林森、属于她的爱情世界。当夜,苏诺千用贱卖手机的钱随便的买了一张不知道开往哪里的火车票,刚上火车,身心疲惫的她一坐在空旷的列车座椅上,就睡了过去。最后是被一位好心的列车员叫醒的,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将她带到了列车长的办公室,苏诺千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演技,将自己表现成了一个受到丈夫虐待,实在难以忍受之下,签下了离婚协议书,离家出走,至于婚纱,算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回忆吧。
看着列车长和列车员眼中的同情,苏诺千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但是随后就释然了,既然已经选择了离开以前的日子,那改变是早晚的事情。善良的列车长和列车员被苏诺千打动了,那个有着漂亮大眼睛的姑娘甚至留下了眼泪,苏诺千也流泪了,但是不是为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似乎是为了林森,为了自己曾经深深的伤害,愧疚的泪水让苏诺千的故事更加的完美。结局很好,离家出走的美丽少妇在列车长和列车员的鼓励下重新树立了自己的人生观,决定寻找一处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下一站是哪里?”苏诺千接过列车员递来的纸巾,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等一下啊,我去看看。”
列车员手忙脚乱地翻出行程表,一个个地方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地名上:“下一站是吉首,你可以从哪里去凤凰古城,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姑娘开心地笑着,似乎对自己的建议很是满意。
“吉首啊,凤凰古城啊”苏诺千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地名,心中翻江倒海一般,这可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啊。
上一次是甜蜜无间的两个人,去凤凰古城寻找属于连个年轻的人的爱恋,两颗年轻的心相互依靠、不分彼此;现在呢,是失去一切的她,去凤凰古城开始自己所谓的“新生活”,一颗被现实和情感击打的千疮百孔的心在古城中不停地瑟缩,想要寻找依靠。
“你怎么了?”列车员小心地问道,因为她从这个和她差不多大,但是却受尽苦难的女孩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麻木和悲伤。
“没事,我就这一站下,谢谢你们,我先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可以吗?”苏诺千礼貌地回答着。
列车员点了点头,有鼓励了两句,轻轻拉上门,留下了苏诺千一个人。
“林森。林森”
苏诺千轻轻地呢喃着,眼角一滴滴泪水不停地涌下,沾湿了自己的头发,沾湿了枕头,沾湿了床单,就是没有沾湿那个曾经可以依靠的肩膀。晶莹的泪水像是一滴滴雨水一样,洗去了苏诺千曾经温柔的心,让她失去了属于一个女孩子的温柔与快乐,失去了曾经的纯净与和谐,变的冰冷与无情,像是路灯后面的黑暗一般。
一阵阵熟悉的歌声让苏诺千停下了那段被尘封的、痛苦的回忆,那种似乎曾见的歌声。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低下牵着手。
幻想教堂里的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
一路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
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
似乎脸上湿湿的,下雨了啊。
苏诺千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流下,留到脸颊上,就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干涸的眼泪一般。远处城墙根下,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细细的雨丝并没有败坏他们的兴致,反倒是那一阵阵的笑声和掌声表明了他们现在很快乐。雨水中,一对年轻的恋人紧紧地拥在一起,像是两只交颈的天鹅一般。
那甜美的歌声是那个纯真的女孩的,她也在为自己的男友唱歌吗?是不是很甜蜜呢?也许吧,苏诺千笑了,那笑容就像是绽开的莲花一般,在雨水中是那么的纯净。好看的眉毛皱了皱,苏诺千的眸子又回复了原本的浑浊,看着那对亲密的情侣,她想着曾经的自己,心中竟然迫切地希望小情侣会和自己有一样的结局。好恶毒啊,苏诺千自嘲着。
反身打了一辆的士,“去凤凰凤天国际大酒店,车里面可以吸烟吗?”苏诺千随口说道。司机是一个小年轻,似是十分腼腆,犹豫了一下,脸红着说道:“把车窗打开吧,不过开小一点。”苏诺千摇开车窗,路过了那一群年轻人,看着他们稚嫩而又坚毅的脸孔,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老的很多很多,是自己经历的太多了吗?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太多了?苏诺千苦笑,默默地抽着烟,享受着难得的寂静,薄荷的味道在口腔中流转,不断地回味着,回味着现在,也许也在回味着过去。
凤凰凤天国际大酒店,凤凰古城附近最豪华的酒店,当门童看着苏诺千光着脚,右手拎着高跟鞋,左手半根女士香烟的形象,礼貌的拦下了苏诺千,“对不起女士,你不能进去”苏诺千笑了,虽然那个门童做的很是隐晦,但是那一丝鄙视还是被他看到了,苏诺千笑笑没有说什么,一个小小的门童,眼力见那么的低,没有看到自己手中的ESSE,还是没有看到在右手中不断晃荡的Nine West,不过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去搭理他,退开两步打算绕过门童。
可是让她皱眉头的是门童带着笑容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苏诺千生气了,这种被鄙视了之后的愤怒最容易令她失去理智,抬起手在门童微笑之际,狠狠地打在了门童的脸上,然后留下一脸呆愣的门童进了酒店的大厅。苏诺千随手将手中的高跟鞋放在了前台上,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看着同样愣住的前台小姐,有些恼怒的说道:“不要愣着了,把你们经理叫出来吧”
门童愤怒了,脸上热辣辣的感觉让他觉得无尽的羞辱,他很想转身抓住那个漂亮女人的手腕,然后狠狠地甩给她一个巴掌,但是这个巴掌、还有那双他终于看出来是什么牌子的,镶着碎钻的高跟鞋告诉他,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他招惹不起的。那双鞋子,光是上面的一颗碎钻就要自己一年的工资,更何况整双鞋子呢?
不一会,略有些消瘦的经理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不愧是做经理的,知道什么才是重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双属于奢侈品的高跟鞋,瞬间就明白那个门童惹祸了。还未等苏诺千说什么,经理便走到门童的身前,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是怎么做事的,就这样对待客人吗?无论客人怎样,你都不应该这样的,今天以后你不用来上班了”然后无视了门童的哀求,面向苏诺千,脸上的怒容瞬间被谄媚代替:“对不起,小姐,这个门童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现在已经将他开除了,您看这件事情?”苏诺千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随手抽出一张不知道是哪个男朋友送的银行卡递给经理,“带个人和我一起,找一间总统套房,用这张卡刷,暂时先按照五天的时间去安排,我很累需要休息,卡待会和午餐一起送上来就可以了,午餐要一瓶够年份的红酒”经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赶紧安排了一位前台,让她带着苏诺千去楼上。
而那个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被解雇的门童突然吼了一句:“为什么?我不就是拦了你两步吗?”苏诺千转身,挥手让经理停下了下一步动作,淡淡地看了一眼门童,门童眼中的怒火和当初自己问父母“为什么”的时候很像,转身留下一句话“本来没有什么的,但是你的眼神让我愤怒,我需要给你一个教训,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的脾气好。你不要问为什么,只要知道我拥有决定你现在命运的资格就可以了。”
门童气结,这算是脾气好吗?门童还想在说什么,但是经理的推搡让他屈辱的咽下了辱骂的话,恨恨地看了电梯中的苏诺千一眼。
小雨依旧在下,看着外面的人群,一杆杆伞像是一个个可以躲避一切的屋子,那些快乐的雨滴没有办法渗透到雨伞下的世界,让沉闷的男人女人拥有一丝雨滴一样的快乐。苏诺千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纷乱的烟灰弥漫开来,有一些还落在了刚刚准备好的午餐上,看着那有些奢华的午餐,苏诺千笑了,看来那些男朋友似乎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自己不用像刚来凤凰时那样屈辱的找自己那个所谓的丈夫要生活费。
“他们倒也挺有风度,至少没有把银行卡冻结了,而且每次都是那么多,算是一种传统吗?”苏诺千自言自语,想着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那时正要去逛街的她被他拦住,一番云雨后,将银行卡塞到苏诺千的手中,用深情到令人恶心的语气和她说:“宝贝,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你去逛街了,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了,这张卡你自己留着吧,密码是888888。”之后每一个男朋友似乎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语气,同样的银行卡,同样的理由。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夜风流的酬金,她在那些男朋友的眼中,只是一个高级妓女罢了。
苏诺千吃完了午饭,并没有一丝想要出去的感觉,也许是今天在古城墙那里的事情让她心情不好,也许是刚刚甩了一个男朋友,不想再开始一段恋情,她哪里都不想去。甚至当天空黑暗下来的时候,她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出去的兴趣,包括去那个她最喜欢的、品位高雅的酒吧一样。躺在宾馆的大床上,苏诺千无聊到不停地滚来滚去,直到脑袋彻底的晕掉,整个人连一丝滚被单的力气也没有的时候才停下来,拿出手机将声音开到最大,周蕙的《约定》响起,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断的回旋,那乐符之下,似乎有一个魂灵在不断的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