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在一旁听得不亦乐乎,身后的游客纷纷安静下来,聆听美妙的歌声。
  厉隐有些无聊地趴在栏杆上,一边听着戏歌一边漫无边际地想心思。
  就在这时,厉隐的目光穿过热闹的船阁,穿过梦幻般的光影,落在灯火阑珊处。
  那是某艘花船船尾的甲板,一个男子长身玉立,河面上的晚风温柔地拂起他的衣角,又缠绕着他长长的发丝,他逆风而立,身姿劲秀,恍然间,如同一个孤独的看客。
  不知为何,厉隐一眼便发现了他,可是,等她细细看去,那人却转身离开了甲板。
  厉隐心中登时警铃大作,那个伫立在人群之外的男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而且,他给她的感觉,就跟那个神射手一样。
  厉隐眼睛一眯,是了,肯定是他,他缘何出现在花船上?难道,又是为了刺杀?
  厉隐脸色一肃,双目紧紧盯着那些飘在河面的花船,大多数花船上都设有两层楼阁,里面布置精雅,幔帐轻垂,红粉飘香,侍者恭顺地守在门口,明亮的灯火将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清晰地倒映在薄薄的窗纸上。
  另外,有两艘花船最为豪华大气,三层楼阁,武士把守,相比较其他花船的喧闹不堪,那两艘船看起来比较严整,也更为肃穆贵气。
  厉隐四处搜寻着那个神射手的踪影,船首甲板上的月月红一曲唱毕,众人纷纷叫好,那负责主持的伙计大声嚷道:“今日打擂,其他楼里的姑娘们,上场咯!”
  紧接着,是其他姑娘的登场演出,有同在妩艳楼的伶人,有其他花楼推选出的代表,无一例外今晚她们都是月月红的竞争对手,花灯节选花魁,是那些勾栏戏院每年必推的节目。
  厉隐对这些,并不知情,但是,从小董的寥寥数语之中,也听出了一个大概。
  小董继续兴奋地听戏,那些美女伶人,表演的节目大多是唱歌,也有一边唱一边舞蹈的。
  岸边的游客越聚越多,厉隐发现,身后似乎群情激奋,看来,不论在哪个时空,男人都喜欢追逐美色和情欲,而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女人,也忍不住好奇心前来品头论足。
  “小隐,你看!那小妞儿水蛇腰一扭,后面那些达官贵人都有些把持不住啦!哼!有什么了不起?用银子砸场子,小心被她们掏空!”小董在最前面看得入神,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厉隐在一旁听得无语,这小哥儿,毛还没长齐,竟然想到这些东西。
  难道他不知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有钱人最好这一口。
  厉隐用手指卷着胸前的一缕长发,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略显熟悉的低沉的男声:“小姑娘,你在这儿?”
  厉隐顿时一个激灵,吓得清醒过来,这不正是达叔的声音吗?
  她狐疑地转过身,达叔不知何时已经挤到前面,正好站在厉隐左边,她右边是小董。
  达叔今晚一袭劲装打扮,愈发显得精悍矫捷,他没有戴斗笠,一双虎目,直直望过来,令人胆寒,难怪他可以顺利挤开人群,就凭他这一身气势,也足以让人心生怯意。
  厉隐单手支着下巴,问:“做什么?”
  达叔稍稍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带你去船上坐坐。”
  “喝花酒?我有那个雅兴么?”厉隐故作不满地笑了笑。
  达叔说:“这两天有不少歹徒混在人群里,你最好小心一点。”
  厉隐无所谓地耸耸肩:“吓不死人。”
  达叔缓缓眯起眼睛:“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爱惜性命,我家少爷还替你爱惜着呢。”
  厉隐听到这话,心口一跳:“达叔是么?这话不能乱说,我跟你家少爷没半毛钱关系。”
  达叔阴冷地一笑:“以后会有的。你跟我上船吧。”
  厉隐急忙反抗:“我不去!”
  未等厉隐出手反抗,“扑扑”两下,达叔手指飞快地点在厉隐身上,厉隐顿时气血一滞再不能动弹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达叔一手揽住自己,训练有素地将自己拖走。
  好厉害的点穴功夫,厉隐窝在达叔怀里,心中暗暗佩服,这人的确是高手。
  达叔来到岸边,早已经有小船备着,他将厉隐放在小船中间,然后给船夫摆了个手势。
  那船夫模样恭谨,撑船的功夫极为老道,片刻之后,小船便来到其中一艘花船底下。
  达叔伸手环住厉隐的腰身,一个起跃,双足点在船舷上,厉隐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知道他猛地飞起来了,如同一只矫捷的大鹰,眨眼间,两人便飞到船上。
  厉隐转动眼珠子,看着不远处的河岸,那小董还在岸边兴致勃勃地看表演,似乎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失踪,平时看起来那么精明,关键时候也是个粗神经!厉隐暗骂。
  达叔并未给厉隐解穴,而是将她拖到顶楼,门口站着两个侍卫,都是那种下盘极稳气势内敛阳刚味儿十足的汉子,厉隐无法,只能用走马观花的眼光打量他们。
  这是一艘三层楼的花船,停泊在边角位置,厉隐之前已经观察过。
  进入楼阁之中,厉隐闻到一股极为清淡的熏香,有点熟悉,又似乎有点异样。
  果然,岚裳那家伙坐在窗边,面前是美酒佳酿并一些精致点心,空地上,一个柔媚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角落里,坐着几个低眉顺眼抚琴弄箫的乐姬。
  这儿,并无欢场红粉的奢靡之风,虽然照样歌舞升平,却自有一股风流雅致的味道。
  厉隐看向主位上的岚裳,他眉目如画,瑰丽艳绝,颜色胜过在场的所有女子,偏偏他不自知,还饶有兴致地观赏着那个舞姬的水袖流云,那舞姬眼中也满是灼热之意,她不时往座上抛一个媚眼,眼波含嗔,欲语还休,加上腰肢款款,当真是风骚至极。
  岚裳微微转目,看到门口的厉隐,他朝着达叔点点头,达叔立即恭敬地将厉隐丢进来。
  厉隐被达叔摔在左边下首的第一个位置,这个位置,离岚裳最近,和他相距仅仅半米之遥。
  厉隐跌坐在软垫上,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熏香,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松一点。
  达叔出去了,淡青色帘帐垂在门口,隔绝了厉隐的视线,这间约莫五十平米的楼阁里,只剩下笙歌曼舞和一对各怀心思的男女。
  厉隐猛然间嗅到一股冷香,她睁开眼,就看到岚裳倾身过来,正轻手轻脚地扶着她。
  厉隐俏脸一红,佯装生气:“干嘛啊?”
  一种陌生的触觉在腰间升起,这种触觉就像一片羽毛,挠得心里痒痒。
  似乎有一点温热,又有一点轻柔和暧昧,岚裳手掌上的温度透过薄薄衣衫,传递到厉隐的皮肤上,也透过皮肤传递到她心间,她的心尖忍不住微微一颤。
  幸好,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异样,不然,可就丢人了。
  厉隐极少和男子亲近,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她都是洁身自好一直对男色敬谢不敏的孤高女子,所以,被岚裳扶着,她十分不习惯,也觉得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属于岚裳的那种清冽冷香萦绕在鼻尖,这种近在咫尺的气息,就像一片深沉的海水将厉隐包裹在其中,厉隐觉得特别不自在,他这是何意?
  岚裳轻轻扶住厉隐,见厉隐满脸警戒之色,他忍不住伸手捋顺厉隐肩上的乌发。
  “放心,你可以信任我,这是我对你的保证,君子一诺,绝无虚言。”
  厉隐挑了挑浓淡适宜的秀气眉毛:“哦?你是君子?既然是君子,干嘛和未出阁的小姑娘授受不亲呢?你这是披着君子的皮吗?至于里面是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吧?”
  听到厉隐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岚裳并不恼火,甚至没有半点不悦之色。
  他扶着厉隐,在外人眼里,他的姿势,就像在搂着厉隐的腰肢一般,有点亲密,也有点暧昧。
  “帮我解开穴道,你要和我谈事,我会奉陪的,不要玩虚的,我没那个本事。”
  厉隐直接把话说开,并不顾忌那些乐姬和场中的舞姬,不过,她已经将嗓门压得很低。
  “厉姑娘,不用着急,既然是朋友,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
  岚裳似乎有点享受这个姿势,离得近,他嗅着美人发间隐隐约约的朴素清香,一向淡然无波的心绪竟然有些乱了,可惜,在这种时候,心生涟漪,似乎有点不妥当。
  岚裳不着痕迹地挪后半步,手掌也随即抽走,他眯着一双妖娆的凤目,悄悄从侧面打量少女。
  她的脸部轮廓沐浴着温暖的灯光,虽然并不成熟,尚且稚嫩,却已经有了冷艳的痕迹,隐隐之中还有一份华贵和从容,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出身豪门世族的大家闺秀。
  就在厉隐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时,他迅疾出手,“扑扑”两下,给厉隐解了穴。
  厉隐松了口气,穴口微微有些麻木,她伸展了一下胳膊,冷静如初的眼神瞟到岚裳身上。
  这家伙,总算做了一件让她舒心的事情,不对,是他的手下点了自己的穴,他现在出手替她解穴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她干嘛要对他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