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蔷坐在窗前绣着给韩旭的披风,心中想着他那样寡淡的人一定不会喜欢太过浮夸的图案,于是便绣上山水风景,只用了浅绿色和天蓝色,他吹的曲子都是自由的,想必他一定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她虽然给不了他翅膀,但她可以让他拥有幻想的天堂。
“呀!”一个不小心,想的太过出神了,文蔷刺到了手指,被刺破的地方逐渐渗出了豆大的血珠。
“怎么了小姐?”明珠听到小姐的惊呼,急忙走过来关心的问道。
“不碍事的。”文蔷把指尖放到嘴里,吮了吮,没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明珠见她手上的披风,暧昧的笑道:“小姐是不是一边绣着一边想着南总管啊!否则您那么熟练怎么会刺破手指呢!”
文蔷羞涩的红了脸,嗔怪道:“你个坏丫头,就会胡说!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
明珠忙捂住嘴,呜呜的说道:“不敢了不敢了,奴婢就是说了实话而已嘛!小姐要是不想承认,奴婢不说就是了嘛!”
文蔷笑着白了明珠一眼,随后哀叹了一声,连这个丫头都能看出的心事,怎么那个木头当事人就是不明白呢?
明珠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愁思,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南总管对您肯定有意,否则怎么会一直关注着您的一举一动呢!您忘了前几天酸梅的事情吗?他那么费尽心思的不就是想对您好吗?所以呀,您只要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他一定会回报给您的!”
文蔷叹道:“我倒不是求他的回报,我只是希望他也能像你一样明白我的心意,至于接不接受我,是他自己的问题,而且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会接受我的。”
文蔷从未接触过这样内敛含蓄的男子,他看上去那么健壮刚强,可是骨子里却害羞的像个小孩子,平日里就连和自己说话都是低着头的。
但自己比他矮很多,所以即便是他低着头,她也能看清他的表情,他总是会脸红,会不自在,那不是害羞又能是什么呢?
她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富家公子哥,那些只会眠花宿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她不屑一顾,可唯独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罪臣之子,让她自看到他第一眼时,就没来由的想对他好,想给他温暖。
她及第的那一天,由明珠陪着去观音庙烧香祈福时就曾许过愿,她今生一定要寻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好男儿,然后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度过一辈子。
柴米油盐,儿女绕膝,岁月静好,白首偕老。
但愿这个男人就是与她白首的那人。
差不多缝制了四天,她终于在入秋之前赶出了这件披风。想着他披上时的俊朗,文蔷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她先对着铜镜给自己披上,披风太大,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住了,她紧紧的拢好披风,试图让披风沾染上自己的温度和味道,那样韩旭披上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披了一会儿,她脱下披风,踏着黄昏的晚霞,去找一天没看见人影的韩旭。
结果在门口,她看见了匆匆回来的韩旭,他似乎刚处理完府中的事情。
见到文蔷,韩旭也是一愣,视线下移,看到她手中的披风,疑惑的看着她。
文蔷笑了笑,轻轻的说道:“韩大哥刚刚回来啊,我们进去说吧。”
韩旭点了点头,然后给文蔷开门,二人走进屋子中,文蔷展开披风,韩旭看着她的动作,便知道了她的用意。
“小姐……这是……”
“这是给你的,马上入秋,天气就转凉了,我给你做了一件披风,你披着他夜巡的时候就不冷了,来,先试试。”
文蔷打开披风走过去,韩旭却后退了两步,文蔷僵硬的愣在原地,惊愕的看着他。
韩旭不敢抬头去看她受伤的神情,只是低着头,卑微的说道:“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披风,我真的不能要,多谢小姐费心。”
文蔷很失落,也很难过,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收下啊?我特意为你做的!”
“正是因为小姐特意,所以我才不能收。”女孩子的心思他虽不懂,但这样类似于信物的东西,他怎么敢收呢?
记忆中,娘亲就总是为父亲做衣裳,娘亲给父亲披衣服时的眼神,和文蔷刚刚刚要他试披风时的眼神是相同的,都是那么的含情脉脉,心花怒放。
他害怕她的心意,他什么都给不了她,而且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下人。尽管文蔷总是强调他不是下人,凝老爷对他也很客气,但事实上,他就是府中的下人,只不过比下人尊贵了一些。
他配不起文蔷,也许文蔷只是一时的情错,等到他让她心冷之后,也许她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可你要是不收,我就白做了啊!”文蔷语气哀婉,嘴唇已经在颤抖,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那我也不能收,小姐还是拿回去吧!”他狠了狠心,仍旧拒绝她的好心好意。
文蔷见他如此坚决,面上没有一丝的高兴和柔软,生气起来,转身将披风狠狠的丢在了椅子上。
“我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想穿就丢掉吧!”说完她气愤的从他身边走过,与他擦身而过后停下脚步,哀伤的恳求道:“你要是丢掉的话,丢在不被我看到的地方!”
说完,她就推门快步离去了,留下韩旭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响后才转回身去,文蔷早就走远了,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韩旭有一种错觉,似乎刚刚文蔷并未出现过,只是因为他一整天都没有见过她,所以……有些想她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转过身,她给他缝制的披风还静静的躺在椅子上,告诉韩旭,刚刚文蔷的出现并非梦境,而是真实的。
他慢慢的走过去,拿起披风端详着,上面绣了他最喜欢的山水风景,颜色也是他时常穿着的深暗色。
他似乎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喜欢,可这些她都是如何了解到的呢?是不是她也很关注自己?就像他关注她一样呢?
是的,他一直都在暗暗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是无事时,他就会去她的院子周围转上一转,耳力尚好的他,只要是她的话,他都听得到。
那天听到她说想吃新鲜的酸梅,但不想麻烦人,所以从未没提起过。
他当时就很想出府却为她寻来,但想想她要吃新鲜的,而那时已经是中午,想必不是卖没了,就是不新鲜的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去了,在集市上找了好久才找到推着车子卖新摘的酸梅的小贩。
结果回来时,已经误了每日训练的时辰,从来都一丝不苟的他,急急忙忙的将梅子交给了家丁,告诉他快些给小姐送去,着急的他忘记了嘱咐家丁,不要告诉小姐是他送的。
他不想让文蔷知道,从而误会了他的心意,即使是他真的对她有意。
他不想让人说他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出天鹅肉。
几乎每日都有上门来求亲的人,而且每次有客人拜访,都会带上自己的儿子,其实本意就是来和文蔷“相亲”的。
那些人,他认为他一个都比不上,他有的,他们都有,而他们有的,他却一样也没有。
轻抚着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披风,似乎还留有她的气息和温度,那都是她的心意,是他不能够接受的心意。
他不能穿出去,带他会永远珍藏。
他忘不了自己的任务,找到失散的四个妹妹,为父亲沉冤。等到有一天,他必须离开的时候,这件披风也算是一个念像吧!
天气转凉了,文蔷却很喜欢在晚上的时候,站在院子中遥望星空。
“小姐,天凉了,怎么不多穿一件啊!”明珠翻出一件披风来给文蔷披上。
文蔷抬手抚摸着披风系在锁骨处的带子,想着前几日给韩旭缝制的那件,他不接受的披风,也不知道他把披风怎么处理了?
他应该不会丢了吧!他只是觉得不好意思罢了。
“明珠,你说韩大哥会不会穿那件披风?”文蔷没有人可以问,只能问明珠,尽管明珠也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能分担心中的疑问也是好的。
“小姐,您就别担心了,南总管总有一天会穿上的,他现在自卑,等哪一天他恢复了从前的身份,活着是想开了,也就会穿上了。”
明珠很能理解韩旭的心情,因为她曾经也是一样的自卑。只不过后来,文蔷对她很好,她也想开了,一味的轻视自己只会得到别人更多的轻视,要想得到尊重,首先要先尊重自己。
文蔷轻叹一声道:“但愿他能早些时候看开。”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文蔷感慨道:“最近的星星似乎好了很多啊,都没什么好看的了!”
明珠抬头看了看,赞同的说道:“可不是嘛,大概星星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也许吧!”主仆二人在院子中又看了一会儿,便转回身回房去休息了。
站在院子外徘徊的韩旭听着她们的话,嘴角漫上一丝苦笑,只有让南家恢复从前的繁荣,家人都安好的在身边,他才能想着接受文蔷。
但现在,他心中却盘算起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