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箐随着楚瑜一起回到了楚瑜的府邸,而临进门时,韩箐却盯着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庆王府”,大惊失色的瞪大了眼睛。
楚瑜知道她会惊讶,甚至会警惕害怕,于是转身轻声说道:“韩箐姑娘不要害怕,小王并没有其他企图,想想,你现在家破人散与我皇兄有不可推脱的干系,小王也算是为皇兄尽一些绵薄之力吧!”
说起家破人散,韩箐立即便想到了大哥和妹妹们,最最牵挂的还是远在边疆的父亲,据说那里常年低温,父亲本就身体不好,双腿有风湿,到了极寒之地,又是戴罪之身,该承受怎样的身心折磨,她不敢想象,只要一想就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泪光闪烁地看着眼前温润的庆王爷,他诚恳的眼神和微微颔首,让她心中有了些依靠。
父亲本就是被奸佞冤枉的,现在她又碰上了庆亲王,看来是老天开眼了,要她能够时刻知道朝中的动态,也就随时能知道父亲案件的情况。
“谢谢王爷,韩箐感激不尽,他日一定回报。”
她的声音哀伤,弯弯的桃花双眸中满是晶莹的泪水,并且越积越多,似乎就要落下了,娇颜也是苍白的。
那一刻,楚瑜只听到心中有一个声音:不能让她哭,不要让她哭。
他为这个发自心底的声音震惊了,随即他笑了笑说道:“韩箐姑娘不用客气,这里风大,我们快进去吧。”
韩箐点了点头,泪水随之落下,她忙抬手擦去,他的心却是一抽,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何,还有刚刚那个声音,是他的心声吗?
韩箐被安置在南厢房的翡玉斋,由丫头绿芜伺候她。绿芜年约十四,清秀可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让韩箐想起了自己的四妹韩蝶,她和眼前的绿芜一样可爱,可现在又身在何处呢?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轻叹一声,天色早就黑透了,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无心睡眠的韩箐独自站在院子中仰望着。
月圆人不圆,这样美好的月光反倒让她更加伤感。
“姑娘怎么还没睡?别着了凉。”一个温润如水的男声自身后传来,韩箐忙回过头去,看见的是楚瑜逐渐放大的俊颜。
楚瑜想着,这是她在王府住下的第一晚,他怕她会不适应,本来晚上孤男寡女,他不该来打扰,但他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告诉他应该来看看她。
于是他便遵从内心的来了翡玉斋,果然,她一个人正在院子中长吁短叹的,他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韩箐忙欠了欠身,浅浅一笑说道:“多谢王爷挂心,韩箐睡不着,所以在院子中透透气。”
楚瑜走近了她,她的眼中仍然有泪光,他该如何才能让她不哭呢?
“小王知道姑娘所想,只是你一个女子即便再心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如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坚强起来,日后找到了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好商量对策,而家父如果有了消息,小王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韩箐听楚瑜说的有理,只是这漫长的等待中,她实在是如坐针毡。
“王爷说的有理,韩箐知道该怎么做,但愿韩箐没给王爷带来太多的麻烦。”
“怎么会呢?韩箐姑娘的到来让王府蓬荜生辉呢!日后你也无需多礼,我便喊你韩箐可好?”
韩箐欣慰一笑道:“如此甚好。”
韩箐回了屋子,上床之后,很快便睡着了。她本是浅眠之人,但碍于睡得太晚,而且可能是有了楚瑜安慰的话语和诚挚的眼神,要知道自从家中出事以来,韩箐就一直在沉痛的哀伤和过度的惊吓中度过的,外人的辱骂和轻蔑的眼神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她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身在庆王府,尽管前路还是一片未知,但她却暂时有了避风的港湾,且庆王爷对她彬彬有礼,终于安心的她睡的特别好,导致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起床后,绿芜才进来伺候。韩箐为自己的赖床赶到害羞,好在绿芜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异样。
梳洗完毕,吃了一些早点后,韩箐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从前在家中时,她会陪着妹妹们琴棋书画,即便是安静的坐在书房陪着父亲看书也是心满意足的。
可如今,她既没了那份闲情逸致,也没了陪着她的亲人。
想着想着,竟又独自感伤起来了。
而楚瑜这时匆匆赶回府中,他刚刚得知了一个好笑的消息,经过一番揣测,他决定找韩箐证实猜测。
韩箐正在院子中四处转,她想既然要住些日子,还是要先熟悉环境才好,等转完院子,她再让绿芜带她去别处转转。
楚瑜进来时,韩箐正立在一颗梨树下,雪白的裙袂随微风轻轻舞动,纤长的素手抬起,凝脂般的指尖拖着同样即将的梨花瓣,闭着眼,轻嗅着淡淡的花香,暖暖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白裙熠熠泛光。
一刹那,楚瑜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呆愣着站在门口,全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可能是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韩箐睁开眼,偏头看过去,果然,门口真的站着一个人。
韩箐忙走上前去,轻轻颔首道:“王爷是什么来的?”
楚瑜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婉转娇柔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来,刚来。”
韩箐看他稍微晕红的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时间,二人一阵沉默。
最后是楚瑜率先想起最初的目的,于是二人进了院子,楚瑜才低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被卖去了燕春楼?叫……楚楚?”
韩箐的心咯噔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该不会轻视自己吧?
楚瑜见韩箐大惊失色,好不容易红润了一些的脸庞又惨白起来,不用她回答,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了。
“你别担心,我只是今早听说的,燕春楼可是京城最大楼,但昨晚最受欢迎的楚楚姑娘不见了,全楼上下都找疯了,许多王孙公子也都感觉很可惜,我想起遇见你时你的穿着和处境,便联想到了。”
想起在燕春楼忍辱负重的那些天,每日少不了的是妈妈的威逼利诱,
到处充斥着淫靡气息与男人赤裸裸的眼神,她不禁一阵寒颤。
“我被逼卖艺,化名为楚楚,前一天晚上是我登台的第一天,不想之后就被人掳走,多亏遇到了王爷,否则……”
韩箐再次失声落泪,樱唇颤抖着,神色哀凉。
她居然又落泪了,楚瑜很想抬手帮她擦掉,可又觉得太过唐突,因此只能出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想必燕春楼的人死也不会想到你在这里,你只要安心的住下去,什么都别想就是对得起你父亲了。”
韩箐点了点头,楚瑜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说韩府的大小姐的美貌和才艺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貌美他见识到了,只是才艺,他还未曾见识。
“你今日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韩箐摇了摇头道:“本来也无事可做,只是家中兄弟姐妹多,很是热闹,也不觉得无聊。”
“那我们下棋吧,怎么样?”楚瑜急忙说道,听她提起了家人,真怕她一会儿又难过的哭出来。
韩箐想着,反正无事可做,想必王爷自己平日里也无聊,倒不如一起解解闷吧,也不用显得自己很一无是处。
“好。”
二人在翡玉斋下了大半天的棋,楚瑜的棋艺本是很高超的,可是在这个才女面前,八局棋他居然只赢了两局,而且那两局估计还是韩箐怕他丢面子特意让他的。
“姑娘的棋艺真是好的让人咂舌,小王着实佩服,不如姑娘收我为徒吧!”
楚瑜说着双手交握拱拳,拜师意图非常明显。
韩箐却失笑道:“王爷客气了,都是王爷礼让的。”
楚瑜笑着望了望窗外:“好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哎,下起棋来就忘了时间。”
“我不饿,王爷若是饿了,便回去传膳吧,我们改日再下。”
楚瑜却诧异的望了望她,轻挑剑眉问道:“我们一起用膳不行吗?你难道不吃午饭?”
韩箐白皙的脸忽然飞上两朵红霞,低声道:“王爷若是不介意,韩箐自当无妨。”
楚瑜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情很好,这样真实自然的女子,他太少能见到了,他身边的女人,除了搔首弄姿,以为能讨他欢心以外,再就是骄纵跋扈、不可理喻的娇小姐。
而韩箐如同不食人家烟火的仙女,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让他来不及反应就掉进了她的光芒万丈中。
传了膳,他们一起安静的吃着饭,楚瑜发现韩箐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大意了,他还不知道她的喜好,这些菜也许是不合她的胃口吧。
“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告诉绿芜,让她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菜,今日是我大意了,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无需客气。”
韩箐抬头,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她不是不合胃口,而是她本就饭量小,而今身世浮沉雨打萍,还是对着一个男子,她当然是吃的更少了。
而他却注意到了她,时刻为她着想,这份单纯的关心让她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声音也更加柔软了。
“不是的,菜很好吃,是我真的不饿。”
楚瑜知道她心中装着家人,怎能安心的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逸。
“那就好,今日皇兄还提起你父亲,他应该是快到边疆了,那里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况且……大家都很尊重韩大人,不会为难了他的,想必他最担心的也是你们,所以你保重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她的忧伤险些让他说出重要的缘由,他心中苦笑,韩箐还是第一个让他失控的女人呢。也不知是好是坏。
与他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他每一句话都是安慰的温柔的,韩箐真的很感激上苍能遇见楚瑜。
愿远方的父亲也能遇到贵人,让他的流放生涯能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