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枕着宫子的胳膊入睡了。但是宫子却未能成眠。梅雨连绵不断。只听呼呼的鼾声,仿佛不知道有田老人的年龄了。宫子将胳膊抽了出来。这时她用另一只手将老人的头悄悄地抬了抬,却没把老人弄醒。这老人讨厌女人,可竟在女人身旁,毋宁说是依靠女人安稳睡着。这事如同刚才老人所说,宫子也感到是一件矛盾百出的事,而且矛盾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可憎了。有田老人之所以讨厌女人,默默中宫子也完全明白。老人还三十来岁,妻子出于嫉妒自杀身亡了。也许是女人可怕的嫉妒心,渗进他的骨髓,他一看见女人有点嫉妒的神态,就马上拒之千里。宫子出于自尊自重,也出于自暴自弃,她本来不嫉妒有田老人什么,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一时失言,终于脱口说出了带有嫉妒性的话。老人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使宫子的嫉妒完全冻结了。她不觉落寞惆怅。然而,老人讨厌女人,好像不仅是因为女人的嫉妒。也不是由于自己者迈。对于生来讨厌女人的人,宫子嘲笑他们说:女人有什么可嫉妒的。可是一想到有田老人和自己的年龄问题,又觉得说什么老人讨厌女人或喜欢女人之类的话,未免太可笑了。
宫子忆起自己曾羡慕过弟弟的朋友及其情人。宫子也是从启助那里听说,水野有个叫作町枝的情人。宫子在祝贺弟弟他们入学那天,第一次见到了町枝。
“简直没有看见过那样纯洁的少女啊。”启助以前曾经这样讲过町枝。
“十五岁就有情人,不是早熟吗。不过,是啊,虽说是十五岁,虚岁就十七啦。现在的孩子,十五岁有情人,还是有好处的呀。”宫子又改口说:“不过,阿启,女人真正的纯洁性你懂吗?光凭萍水相逢,恐怕很难了解吧。”
“当然了解。”
“你说,什么是女人的纯洁性呢?”
“这个问题哪能谈得清楚哟。”
“阿启你那样看,可能也是那样的吧。”
“就说姐姐吧,一看见那个人就能了解嘛。”
“女人的用心不简单哟,并不像阿启你那样天真……”
也许启助还记得宫子的这番话,宫子在母亲家中第一次同町枝相见时,启助比水野更涨红着脸,有点慌了神。宫子不好让弟弟的朋友上自己家里来,便决定在母亲家中聚会。“阿启,姐姐也赏识那个孩子。”宫子在里间一边给启助穿上新的大学制服,一边说。
“是吗。唉哟,竟后穿袜子了。”启助说罢,落坐下来。
宫子掀了掀蓝色百褶裙,也在他前面坐了下来。
“姐姐也为水野祝福吧。所以我才叫町枝一起来的。”
“是啊,我祝福他。”
莫非启助也喜欢町枝?宫子很同情意志薄弱的弟弟。
启助神采飞扬地说:“据说水野是极力反对的,于是就给町枝家写了信……信中措词很不礼貌,气得町枝家也火冒三丈。就说今天吧,町枝是偷偷来的。”
町枝一身女学生的水兵式服装。她带来了一小束蝴蝶花,说是祝贺启助入学的。她把花插到放在启助书桌上的玻璃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