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嫣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这片天,初来时只看这天下百姓倒还觉得算是太平。可这宫里,这朝廷里,明争暗斗,又什么时候有停息呢。七星堡,皇宫,王府。她眼中忽然亮了起来,她要的是什么,她要的是闲散安于一片天的生活,不是角逐天下,也不是争宠于一个男人。
  小莲只觉得本来愁云笼罩的王妃忽然间眼睛里就多了抹亮色,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那本来平凡无奇的容颜上竟射出夺目的光彩来,小莲恍惚间只觉得看到了一个艳冠天下的美人儿,只是再细看这王妃,又好像还是先前那副样子。
  “王妃可是想通了什么?”小莲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这段时间来赵红嫣待她不错,因此她说话也算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太过做作。
  “是呀。”赵红嫣摇头晃脑,因为想通了这件事,心情尚好。但是她却忘记了,在她想要的生活里,段毅云又安于何处呢。
  王府里又来了新客,正是日前正是皇上跟前红人的德公公。说是来宣腾王爷去宫里一趟。
  段毅云来到宫里的时候才发现果真是大阵仗,太后似是大发雷霆的样子,皇上正在一旁赔笑,恭亲王和二王爷、六王爷正坐在下首位置,滕王一来恭亲王就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站在自己跟前。
  若是说道说道几人的关系也是极为复杂的,恭亲王和滕王乃是一母同胞所生,他们的母亲是上一辈的皇后但是去世的早。二王爷段毅扬的生母是个先皇宫里一直伺候的一个宫女,自小就没有被立为太子的资格,志不在天下,便也就被先皇放养,游历江湖极少入宫。
  六王爷生母是先皇的一个侧妃,而这王爷一向野心勃勃,但却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又因心机过深,并未得先皇宠爱。而他们的母亲也都莫名其妙的去世,不过后宫里的女人命本就不长,也没有办法。
  这几兄弟的关系算不上好,一向也是明争暗斗的,极少碰头,这一下子聚齐,倒是显得很怪异。恭亲王看到滕王过来眼色也是一紧,毕竟今日所争之事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扯到滕王,二王爷仍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至于这六王爷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态度。
  “云儿也来了,看看你皇兄做的好事。本宫叫他立后,他竟然给本宫连纳两妃。他可是欺本宫在佛堂里呆的太久,非要弄得个后宫不安才罢休!”太后先前吃斋念佛多年,今日听说皇后被废才从佛堂里走出来。
  不过在段毅云看来,这太后走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有点晚了,还是说太巧了,偏偏在朝廷大臣风向都偏向滕王的时候出来了。而太后出来后并没有一点身为信佛之人的自知,大凤朝服常常穿于身上不说,披金戴银也是不可少的。
  段毅云微敛了敛眸,他本来是先该该太后问安的,她一问话,这倒是免了问安的。可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不过滕王除非见先皇否则是不用行礼的,因此段毅云对太后也只是略一欠身,而后心平气和道,“皇兄这么做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太后自是清楚又来了一个打太极的,见这状跟滕王说不出什么苗头来,只又继续去批斗这皇帝,而这说话的由头也越发不对劲起来,“你这皇帝当得岂不是越来越不对劲,我听说你纳了个高妃,之前便有大臣说你白日宣淫,后来更过分,竟然连皇后都说废就废了。你抄那柳家满门,你可知道这寒了多少老臣的心?”
  “母后,那柳相实有通敌叛国之过,您当时在佛堂不知道,况且皇后的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地又再提?”段毅腾说着这番话,却又不着声色的瞧了滕王一眼,毕竟这皇后现在可是成了他的王妃。而他的母后自然只会为他好,他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
  太后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一时也有些口不择言,“你这话说的好生无理!皇后乃一国之后,岂是说废就废的。况且你还把废后赐给了你的弟弟,你可知道这有多荒唐,无论如何,这皇后也算是你的妻,你怎一点世故都不明?”
  六王爷听这话饶有兴味的观察着滕王的神色,可是段毅云似乎就好像未曾听到太后这般话一般,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看不出是个什么心绪。
  仍是再巧言善辩的皇帝此时被太后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有些发憷,况且太后这般话他也实不能找出什么差错来,他本来想插科打诨过去,但是一想到那日王府中偶遇的月下白色身影,心中一阵懊悔,他当初怎么就一听这高冰姿的教唆把他赐给别人了呢。
  太后一看皇帝垂头丧气的样子,心想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又转头看向几个神色各异的王爷,眸子闪了闪,忽而对滕王发难,“云儿,要我说呢,这女人常有,但皇室的颜面不可随意丢弃,你说可对?”
  滕王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这群所谓皇家的人真真是各个都不消停,到底还是要扯到自家老婆的身上,虽然早料到这一天,但是心里还是燃了股怒火没法平息。只是面上却是不动分毫的,仍旧有礼回道,“太后说的极是。”
  “这柳相之女曾是皇后现下又为你的王妃,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想必你是明白的。况且她又曾是你皇兄的女人,这传出去,皇室的颜面何存?”太后边说边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已是天下尽知的事情了。”滕王缓缓道,既不顺着太后的话接着说,也听不出什么反对的意思来。
  太后一滞,看向滕王的目光显出三分不满来,外人看来就好像她是对滕王恨铁不成钢一般。太后想了想,话还是要接着说的,于是接着闷声道,“能做出一些挽回也是好的。哀家希望你能把那女子送回皇宫来,或者是以什么方式处置掉。她顶着这皇后和王妃的双重身份在这世上行走就像是顶着一个皇室荒唐的活标志在这世上晃来晃去。”
  “母后,我并未碰过那红嫣的身子。”皇上一听这话反倒即将起来,从他来到太后宫里开始,太后就一直扯东扯西,最后甚至以各种理由把几位王爷都叫了来。先前他还算是能猜到太后的意思,现在看来,似乎太后的想法他还不曾摸到半分。不过这么几句话,就想要了赵红嫣的命还当真吓了这皇帝一跳,虽然段毅腾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吓一跳。
  殿中之人一听这皇帝的话,除却段毅云和段毅扬以外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恭亲王神色狐疑的望了皇帝一眼,段毅龙则是满脸嘲讽的笑意。而太后则是瞪了段毅腾一眼,满脸的暗示。
  “碰未碰过都不重要,她戴过凤冠,与你拜过天地,这就是最重要的了。”太后虽心里是转了几个弯,但是看起来仍旧是这么从容不迫。继又转向滕王道,“看滕王这沉默个意思,莫非是不同意哀家的看法么?”
  段毅云抬眼看向太后,面上看似恭敬却是带了三分冷意,“太后先前曾言明,皇兄抄了柳家满门寒了若干老臣的心。可这柳红嫣是柳家现今唯一的遗孤,倘若这个时候柳红嫣再出了什么事那些老臣可就不止是寒心了。”
  太后的面色微微一变,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是暗含了讽刺,“滕王果真如你母亲一般会说话呀,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腾王爷的话有礼。可是老臣终究是老臣,你们若是真心辅佐皇儿,这些老臣又怎能说的上话呢?”说罢眼神一个个扫向殿里的王爷。
  这时候殿里的几个王爷都已经听出来了些猫腻,这太后看来是想替皇帝来给几个王爷下马威来了。最近边境战事吃紧的消息闹的人心惶惶,已经有很多臣子直接表示了对皇帝的不满,偏偏皇帝又在这个时候纳妃。
  “母后莫非是太高看我们了,先皇曾言,此天下有能者居之,立皇弟为太子自然是相信皇弟的才能才会如此,而这老臣本就为先皇信重的老臣,于整个天下而言,老臣们是跟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母后长居佛堂想是不晓得这些的。”开口的是恭亲王,他被皇帝封王时曾直接严明是大泽仅次于皇帝和滕王的存在,因此跟太后的地位也算是不相上下。
  太后一听这话,双眼直直看向恭亲王,手指也抓紧了木椅的边缘,看不出来这一向温和的恭亲王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太后的脸色微微发青,愠怒之色尽显,她冷声道,“你这是在讽刺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事么?”
  “岂敢。”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恭亲王也懒得再称母后,反正本就无甚血缘之亲,自也不需惧他。
  “母后这话太过,且不说大哥说话并无此意,二来,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想必是深知此规则的。母后莫要想太多……儿臣言尽于此,就此告退。”原是二王爷段毅扬,依他的性子倒是受不了这般装腔作势的。说罢一甩衣袖,直直的走出了殿门。
  “诶,听了一场好戏,我也是要回去了,最近什么圣兽的事情搞得我很是心烦啊。母后可要保重身体。”段毅龙看段毅扬率先走人,也呆不下去了。原以为是要治段毅云没想到连着几人都遭殃了,无论如何兄弟还算连着心,当然除了皇帝以外。太后倒还真以为他们还是那群好骗的毛头小子了。
  “你……你们……”太后指着段毅扬和段毅龙相继远去的身影直怒的说不出话来,前一个讽刺她后宫不得干政,后一个干脆直接走人。段毅腾见状赶紧给太后顺气,这个场面他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说什么也都会显得十分的虚伪。
  太后的脸色此时已经青的发紫,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看到店里还站着滕王和恭亲王,此时实在不好再说朝堂之事,只好再次转到赵红嫣身上。“不就一个皇后么,我迟早会让她为我们皇室擦干净门面。”
  “太后莫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段毅云沉声道,最后冷冷的瞥了太后一眼,和恭亲王两人亦是走出了殿门。
  而段毅腾忙着安抚太后的手也停了下来,太后刚刚面上的气色也消失无踪,今天这场戏倒是做的十足。
  “早知道当初就该多下点毒直接毒死他,哪儿还轮到今日他跟哀家嚣张。”太后轻轻端起自己桌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也算是给自己顺顺气。这滕王道是厉害,先不说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说,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就挑起了争端。
  而段毅腾想的却不是这些,刚刚那几个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那几人还是一心的,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他们还算是有同盟。本来他也跟他们是兄弟,可现在他们却是对头。
  忽然间又想到赵红嫣,为什么刚刚母后说到要她死的时候,自己会突然那么害怕呢,甚至都没按耐得住自己。段毅腾望着殿门的方向,思绪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