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蛮的大胆的骇人的新歌;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与筋络;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像一个游方僧似的散披着一头的乱发;我也想跣我的脚跣我的脚,在我要调谐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阕荒唐的,摧残的,弥漫的歌调;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着天与地,海与山,无餍地求讨,寻捞;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它要落叶的颜色,我一把揪住了东南风,问它要嫩芽的光泽,我蹲身在大海的边旁,倾听它的伟大的酣睡的声浪;我捉住了落日的彩霞,远山的露霭,秋月的明辉,散放在我的发上,胸前,袖里,脚底……我只是狂喜地大踏步走向前—向前—口唱着暴烈的,粗伧的,不成章的歌调;来,我邀你们到海边去,听风涛震撼太空的声调;来,我邀你们到山中去,听一柄利斧斫伐老树的清音;来,我邀你们到密室里去,听残废的,寂莫的灵魂的呻吟;来,我邀你们到云霄外去,听古怪的大鸟孤独的悲鸣;来,我邀你们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受压迫的,烦闷的,奴服的,懦怯的,丑陋的,罪恶的,自杀的,—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的“灰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