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女神
呵,吉祥女神,新年伊始,你坐在湿婆神的脚下,进行罕见的苦修。
你不思饮食,瘦骨嶙峋,乌发变得灰褐。你每日以愁思之火焚烧你的痛苦;用功果的火焰将旱魃烧成灰烬。
你变黑暗为光明,赋予委廓以朝气;牺牲的祭火中,奢侈的垃圾化为青烟。
天边的云吼宣布湿婆神的愉悦,恩典的雨云垂临焦灼的大地。芳草为沙漠铺的绿茵上立着“美”的慈足。
药叉
呵,药叉,你俩的爱情一度像莲花的蓓蕾,是闭合着的。你的爱妻生活在狭小的家庭里,夫妻生活的节日冷冷清清。她隐藏在你的身影里,像雨季浓云的怀里失踪的明月。
后来,财神的诅咒像恩典一样降临你的头上,朝夕相处的罗网撕碎。爱情羞闭的花瓣舒张,在人世显露丰满的娇艳。
黄昏雨洗的素馨花献给它清香,播散花粉的南风,传递花苑对它的倾慕。
那天你懂了什么是泪濡的高洁的思恋,在心宫塑造爱情的活生生的塑像,罩着天国荣誉的光环。你吹响情韵的法螺,在万代欢乐的殿堂里,给予冷清的居室里你心爱的美好形象以恒久的席位。
如今你的爱情获得生动的语言,你成了诗人。你思念的爱妻离开你的暖胸,坐在你的心房弹唱着离愁别绪。
她是你献给世界的珍品。
死亡
他们跑来对我说,诗人,愿听您对死亡的高见。
我欣然说道,死亡与我亲密无间,他附在我每一条肌肉上。我的心跳应和着他的音律,他的欢乐之河在我的血管里奔流。
死亡号召我:“甩掉包袱,向前,向前!在我的引力下,以我的速度,每时每刻死着向前进。”
死亡警告我:“你如默坐着抱着你拥有的财物,看吧,在你的世界,花儿凋枯,星光黯淡,江河干得只有泥浆。”
死亡鼓励我:“不要停步,不要瞻前顾后,前进!越过困乏,越过僵硬,越过陈腐,越过衰亡!”
死亡继续说:“我是牧童,我放牧创造物,从一个时代走向另一个时代的牧场。我跟随生活的活水,防止它跌入洞穴。我排除海滨的障碍,呼唤它导引它注入大海。那大海就是我。
“‘今时’,想止步,想推诿,把负担加在你头上。‘今时’要把你的一切吞进肚里,然后原地不动,像饱饮的魔鬼昏睡不醒。那样它便是毁灭。”
“我要从终年呆木的‘今时’之手救出创造,携往崭新的无穷的未来。”
最初的长生者
吠陀诗人吟道:我周游人间天界,最后遇见最初的长生者。
谁是最初的长生者?给他起什么名字?
他属于万代,我称他为“新颖”。腐朽、死亡,无休止地纠缠他。他一再冲破迷雾,每日在曙光中宣告:我是最初的长生者。
岁月朝前迈进。凉风变成热风,沙尘蔽暗明朗的天空。衰朽的世界的刺耳噪音,旋转着越飘越远。白日抵达自己的末端,温度下降,飞尘垂落;喑哑嗓门的激烈争吵平静下来。光幕坠入地极的另一边。无数星体的微光中响起那句话:我是最初的生长者。
一个个世纪,人苦修着证实自身的存在;慵倦腐蚀着修行,祭火熄灭,咒语毫无意义。千疮百孔的修行的脏袍,覆盖着奄奄一息的世纪。夕阳的彩门口,悄悄走来旧时代之夜,像尸体之座上的苦行僧,在阴晦中吟诵安靖的经咒。
光阴迅捷地流逝。新时代的黎明高擎洁白的海螺,挺立在旭日喷薄的金峰上。于是一眼看清谁用黑水冲刷地上堆积的世纪的垃圾;罪孽的污秽上洒落无量的宽恕。最初的长生者在安置静光的座位。
少年时期,我惊喜的眼睛曾注望绿原和碧空的新颖。一年年过去,人生之车驰过一条条道路,心中腾起的愤怒灼热的旋风,把枯叶卷到天地之交处。车轮扬起的尘埃浑浊了空气,凌空的想象在云路上飞聘,正午烈日下的渴望在田野上徘徊,不管花园和农田肯不肯接待。天上,凡世,诞生的旅程在正道或邪路上到达终点。
今日我欣遇最初的长生者。
年轻的朋友
我飘逸的性灵,不像流云,至少像山涧,淙淙的笑声昼夜不绝。
我走下神坛,凭借向天帝预支的灵感,登上生活舞台吟诗作赋。我写的诗行里,激荡着青春的旋律。借用吉基德调、康巴希调的奔放,我至今毫不犹豫。
我是梵天神秘的挚友。
梵天忘了向年轻人炫示他的齐天长寿。年轻人豪放的笑声融和着他鲜活的幽默。他急速地拍击长鼓,为他们狂舞伴奏。温湿的云天,轰响着他威严的春雷。白絮飘飞的苇丛里,他层出不穷的戏谑,与秋天奇异的笑波一同荡漾。他不向权势乞求尊荣,从不惊慌地搬来褐黑的石块,堵塞豪情的溪口。
他残缺的海岸的幻稚,不对大海提出抗议。
梵天为拉我加入他同龄朋友的行列,猛地扯下我年老的桂冠,扔在地上。出家人身着补裰的五色道袍,踩着我的桂冠跳舞。他望着为我穿华服,以提高我身价的人,哈哈大笑。
不关心衣着者的华服没几天便遗失。
梵天期望我参加他的盛宴。我已经考虑摒弃我的名望,令人诧异地抹去额上的吉祥痣,该动身的时刻决不迟疑。
来吧,我毫无名望的朋友,敲着钗铙来吧。即令你们系足铃的小腿上沾着泥巴,我也不感到羞耻。
致贾洛昌德拉·达塔的信
贾洛昌德拉·达塔先生:
你擅长讲故事。来吧,坐在你的椅子上,慢慢地抽水烟,平静的新奇,轻松的语言,引人入胜的故事,就会从你溶和情趣的泛着幽默之沫的心泉,汩汩地涌流出来。
国内,国外,你到过许多地方,做过各种行业的工作。你总是睁大你的眼睛,张开你的心灵。自然的表情反映一个人的性格,汇集于不显眼的事情之河里的东西,尽管细小,却打上真情的印记;虽然平凡,却有其特点。这些躲不过你的眼睛,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对于学者,那或许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说你最初攻读自然科学,后来又钻研梵语典籍,通晓波斯语。有一年庆祝杜尔迦大祭节,你“嗨哟,嗨哟”喊着号子,拽着长绳,与其他教徒一起,把帝国政府造的载着女神像的彩车拉入海中。
你脑子里有经济学、政治学知识,有古典文学知识,有平民百姓的生命的旅程。
然而,写小说,讲故事,是你的特长。所以,我常看见你屋里挤满人,他们有的比你年轻,有的比你年长。
你讲故事,但不传授讲故事的技巧,这是你的怪脾气。你洞悉各种人,展示各种人的生活游戏。我称之为文学——荟集生活的文学,你在心里储存了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体会,并能有条不紊地表达出来。学者的仆人是不会给它粘贴科学的标签,让文明人感到惊愕的。
在合适的地点,你知识的宝库里堆满珠宝,五光十色。它不使典雅的客厅感到难堪。你故事的宴会厅里,不允许图书馆、实验室抢占饥饿者的席位。
唯一的原因,是你对听众的同情。他们自觉不自觉地戴着桎梏,在甘苦的崎岖的路上走得精疲力尽。
在命运的迷宫里,人出生,人故世。不管是帝王还是乞丐,听众对他们的趣事轶闻抱有同样浓厚的兴致。
你讲述他们的悲欢离合,绘声绘色,别人望尘莫及。尤其是现在,某些人用间接知识将感性知识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受到一些批评,就大摆其困难,滔滔不绝地辩解。人们生活的底蕴,无人发掘。
如今问题成山,奇谈怪论不绝于耳,疑惑无从消除。所以,我四处寻找朋友,寻找擅长讲故事的大众的知心朋友。在这多事之秋,迫切需要教书先生,乡村的小学、初中等待他去上课,经常为学生讲故事。
大洋的彼岸,欧洲人喜欢组织故事会,给孩子们讲《鲁滨孙漂流记》,为不同年龄的听众讲《堂吉诃德》。
而我们四周笼罩着深重的忧虑的黑暗,演讲的洪流喧腾着搅扰着水乡。教授们莫无奈何,只得承认那些演讲也是故事。
朋友,我今日登门向你倾吐我心中的悲哀。如今的学生热衷于标榜自己是现代派,毫不动摇地信任现代的喧嚣。唉,多少人抱着贴着昂贵价格的商标的货物,沉没于时光的洪水之中。
凡是永恒的,纵使今日被埋没,总有一天重放异彩。那时人们会高兴地说,讲讲那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