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州兴安县石灰铺,有陶弼商公诗云:”马度严关口,生归喜复嗟。天文离卷舌,人影背含沙。江势一两曲,梅梢三四花。登高休问路,云下是吾家。“鲁直题其后云:”修水黄庭坚窜宜州,少休于此。观商公五言,叹赏久之。崇宁三年五月癸酉,南风小雨。“至绍兴中,字墨犹存。
黄策在平江府出卖蔡京籍没财物,得京亲书《亲奉圣语札子》云:元符三年五月十日,召赴内东门小殿,上曰:’废后久处瑶华,皇太后极所矜怜,今欲复其位号,召卿草制。‘奏曰:’臣曾草废后诏,今又草复后制,臣岂得无罪?‘上曰:’此岂干卿事?兼皇太后言,昨先帝既废后,亦有悔意,曾语与皇太后。今先帝上仙,追前意与复位号,于理无嫌。‘臣京对曰:’古无两后,今日因皇太后恩怜,理亦无妨。但臣闻有复必有废,未知圣意如何?存之何害?废之何益?‘上曰:’元符皇后先帝所立,位号已定,岂可更废之?适足以彰先帝之失。‘臣京曰:’圣意如此,天下幸甚。元符皇后存之何害于朝廷?废之适足快报怨于先帝之人。存废于朝廷无利害,恭闻德音,有以见陛下尽兄弟之义,皇太后敦母爱之仁。天下幸甚。‘”按京之心,当时备载一时之语,盖欲彰大有功于昭怀尔,初未尝致意于昭慈圣献之废。哲庙尝有悔意也。绍兴初,取京亲书,因下诏曰:“隆皇太后仙游不反,殡奉有期。永怀保之功,务极褒崇之典。爰念蒙垢于绍圣之末,即瑶华而退居;复位于建中之初,实钦圣之慈旨。属奸臣之当制,乃隐没而不言。莫洗谤伤,久淹岁月。”至三年八月,镇潼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信安郡王孟忠厚,以“隐没不言”之事天下未知,乞将京所进《录圣语札子》宣付史馆,遂从其请焉。
范忠宣公自随守责永州安置,诰词有“谤诬先烈”之语,公读之泣下曰:“神考于某有保全家族之大恩,恨无以报,何敢更加诬诋?”盖李逢乃公外弟,尝假贷不满,憾公。后逢与宗室世居狂谋,事露系狱,吏问其发意之端,乃云因于公家见《推背图》,故有谋。时王介甫方怒公排议新法,遽请追逮。神考不许,曰:“此书人皆有之,不足坐也。”全族之恩,乃谓此耳。
建炎后俚语,有见当时之事者。如“仕途捷径无过贼,上将奇谋只是招。”又云“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韩退之《送僧澄观诗》云:“火烧水转扫地空,突兀便高三百尺。借问经营本何人?道人澄观名籍籍。皆言澄观虽僧徒,公才吏用当今无。”凡释氏营建作大缘事,虽赖行业,然非有才智,亦不可也。平江府常熟县有僧文用,目不识字,而有心术。始欲建寺,即倡云:“城西北有山,而东南乃湖水,客胜于主,在术家为不利。若于湖滨建为梵宫,起塔其上,则百里之内,四民道释当日隆于前矣。”乃规沮洳浅水之中,欲置寺基于是。邑人欣然从之,老幼负土,虽闺房妇女,亦以裙裾包裹瓦石填委其上,不旬月,遂为皋陆。乃创为甓塔,再级则止。又作轮藏,殊极么么。他寺每转三匝,率用钱三百六十,而此一转,亦可取金,才十之一。日运不绝,遂铸大钟,用铜三千斤。时慧日、东灵二寺,已为亡人撞无常钟,若又加一处,不特不多,且有争夺之嫌。文用乃特为长生钟,为生者诞日而击。随所生时而叩,故同日者亦不相碍,获施不赀。先是酒务有漏瓶弃之,文用乞得数千枚,散于邑中编户,每淘炊时,丐置一掬其中,旬日一掠,谓之旬头米。工匠百数,赖此足食。慧日禅寺为屯兵残毁,县宰欲请长老住持,患无以供给,文用首助钱五百千,由此上下乐之,施利日广。自建炎戊申至绍兴癸丑,六岁之间,化钱余十五万缗。又请朱π坟寺旧额,为崇教兴福院,不数年,遂为大刹矣。其人故未可与澄观拟,但其所为,皆用权术,悦人以取,而人不悟也。
兴化军莆田县去城六十里有通应侯庙,江水在其下,亦曰通应。地名迎仙,水极深缓,海潮之来亦至庙所,故其江水咸淡得中。子鱼出其间者,味最珍美。上下十数里,鱼味即异,颇难多得。故通应子鱼,名传天下。而四方不知,乃谓子鱼大可容印者为佳。虽山谷之博闻,犹以通印鳖鱼为披绵黄雀之对也。至云“鳖鱼背上通三印”,则传者益误,正可与“一麾”为比矣。以子名者,取子多为贵也。
自建炎丁未至绍兴癸丑七岁之间,在执政者三十有五人,凡易十一相。而吕颐浩、朱胜非皆再入,盖无岁不罢易也。时以地褊员多,惟选人得终三考,京朝官以上,率二年成资即替。从官郎曹,率以递升。岁余不迁者,已有淹滞之叹。士子戏谓“自周岁以至三年”,盖有高下之序也。
绍兴三年八月,浙右地震,地生白毛,韧不可断。时平江童谣曰:“地上白毛生,老小一齐行。”台臣论其事,因下求言之诏。宰相吕颐浩由此以罪罢。按《晋志》成帝咸康初、孝武太元二年、十四年,地皆生毛,近白祥也。孙盛以为人劳之异。其后征伐征敛赋役无宁岁,天下劳扰,百姓疲怨焉。时军卒多虏掠妇女,人有三四,每随军而行,谓之老小。方韩、刘自建康、镇江更戍。既而,刘移屯池州,韩复分军江宁,王燮往湖南,岳飞自江外来行在,即至九江,郭仲荀赴明州,老小之行,已数十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