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几日,到了厌火国。
唐敖约了多九公、林之洋下了船。走了不大一会儿,看见一群人,生得脸像墨那样黑斜,非州黑人一样,样子就像一只只猕猴,都朝着唐敖唧唧呱呱地叫,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唐敖望着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发愣。他们一边说着话,又都伸出手来。看那意思,好像是在向人要东西。
多九公说:“我们是过路的人,上来不过是要看看你们这里的风光,哪有那么多银钱带来?给你们再说,你们这里遭受早灾没打粮食,没吃的了,将来国王自然会救济,我们几个人怎么能够帮助了你们这么多人?”
那些人听了,还是不停,仍然是七言八语地说着,不肯散去。
多九公又说:“我们本钱少,货物不多,做小本生意的哪能用货物去救济你们呢?”
林之洋在旁边着急地说:“九公!九公!我们不畏险阻,就是为了赚钱,并不是出来给别人送钱的。任凭他们怎么样,一分一文我也不给!”
大多数人见再说也不管用,就纷纷走散了。只是还有几个人伸手站着。
林之洋说:“九公!我们走吧,哪有功夫跟这些穷鬼瞎缠!”话才说完,只听刚走散的那些人喊了一声,个个嘴里喷出雄雄烈火,霎时烟雾弥漫,一片大火,直向他们迎面扑来。林之洋的胡须早烧了个一干二净。三人吓得急忙往船上奔逃。幸亏那
些人走路走得比较慢,当时没有追上他们;可是等三个人跑到船上,那些人也都赶到了,一齐冲着船头,用嘴喷火,只见一片大火,顿时火光乱冒,烈焰飞腾,把水手们都烧得焦头烂额。
他们正在惊慌的时候,猛然看见从海里窜出许多美少女,都是露着半截没穿衣服的光身子浮在水面上,个个嘴里喷出一股大水来,就像苹果树瀑布一样,滔滔不断,一片寒光,直向那群人喷去。真是水能克火,火怕水也,很快火光就灭了。林之洋乘机放了两枪,吓得那群人退了回去。再看那喷水的美少女,原来就是上次在玄股国放的人鱼们。那群人鱼见火已经熄灭了,就什么也不说,朝他们笑,也就沉到水里散开游走了。林之洋急忙吩咐水手快开船。生怕那帮人再来。
多九公说:“春天那会儿,只说是唐老兄放生积德,没想到才隔了几个月,倒靠这些鱼救了一船人的性命。古人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话真没有说错。”是万世不变的真理呀!”
唐敖说:“可恨水手还用鸟枪打伤了一个。”
林之洋说:“这鱼当时跟在船后游了好几天,后来我们走得远了,早就看不见它们了,怎么今天忽然又跑了出来?俺常常看见世上有的人得到别人给的好处以后,很快就把人家对他的恩情撇在脑后去了;没想到这鱼倒不忘恩。难得啊,这样看来,世上那些忘恩的人,连鱼鳖也不如了!请问九公:难道这鱼它就知道我们今天要遇到危险,今天也算我们幸运了。特意追上来救我们吗?”
多九公说:“这鱼如果能未卜先知,上次在玄股国也不会被人用网逮住了。总起来说,鱼类、昆虫类、鸟类、兽类是属于四灵的,种类虽然不同,那种聪明程度却是一样的。比如,马有垂缰之义,犬有湿草之仁,要说它们吃草作苦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怎么能这样呢?就像黄雀这种鸟,整个还没有三寸大,还知道衔环报答别人,更不用说这么大的人鱼了。”
林之洋说:“厌火国离玄股国很远,难道这鱼还是春天放的那些鱼吗?”
多九公说:“是新的是旧的当然不能知道。但它们总是一类的,何必知道它的新旧。”
唐敖说:“当地人满嘴里唧唧呱呱乱叫,叫小弟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好不叫人气闷!”
多九公说:“他们这口音,还不过于离奇;将来到了岐舌国,那才难懂哩!”
唐敖说:“小弟我正因为要掌握音韵的学问,盼望早到岐舌国,为什么总不见到?岐舌国呢?”
多九公说:“穿过结胸、长臂、翼民、豕喙、伯虑、巫咸等国,就是岐舌国的疆界了。”
这天过了结胸国。
林之洋好奇地问:“他们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胸前高高隆起一块?”多九公说:“只因他们从小养成懒惰的习惯,不爱锻炼又特别爱吃东西,也就是‘好吃懒做。’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吃了喝了不能消化,渐渐地就变成了积痞,把胸前也顶高了一块。时间长了,就成了难治的病。结果一代一代都成了这样。”
林之洋问:“这病九公可以治吗?”
多九公说:“当然可以啦,他们如果请我医治,也不用吃药,只需要把他们的懒筋抽了,再把馋虫去了,保证他们都变成好好的人。”
唐敖问:“现在我忽然又感到特别干热,口干舌燥,是怎么回事?”
多九公说:“我们只顾着闲谈,没想到今天船很顺风,这里已经接近炎火山了。古人说:‘炎火之山,投物辄燃’。就是指这个地方说的。”
林之洋说:“《西游记》里有个火焰山,这里又有炎火山,想不到海外竟然有两座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