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宜早,贺宜迟,矫时尚也。其实分有亲疏,交有厚薄,迟早各有所宜,难拘此例。勿以人负我而隳为善之心,当其施德,第自行吾心所不忍耳,未尝责报也。纵遇险徒,止付一笑。
不幸而有儿女之戚,此人生最难忍处。当先镇定此心,令有把握,不然所伤必多。
人有一事不妥,后来必受此事之累,如器有隙者,必漏也。试留心观之,知他人刚知自己矣。
觉人之诈而不说破,待其自愧可也。若夫不知愧之人,又何责焉。
登俎豆之堂而肆,入饮博之群而庄者,未之有也民,是以君子慎所入。
正人之言,明知其为我也,感而未必说;邪人之言,知其佞我也,笑而未必怒。于其知从善之难。
仇人背后之诽论,皆是供我箴规。盖寻常亲友,当面言既不尽,背后亦多包荒。惟与我有嫌者,揭我之过,不遗余力,我乃得知一向所行之非,反躬自责,则仇者皆恩矣。
凡事要安详妥帖,俗所云:“消停作好事也".若急遽苟且,但求早毕,以致物或不坚,事或不妥,从新再作,用力必多。是求省反费,求急反迟矣。理之所非,即法之所禁,法所不逮,阴祸随之。故圣贤之经,帝王之律,鬼神之报,应相为表里。
面有点污,人人匿笑,而己不知,有告之者,无不忙忙拭去。若曰:“点污在我,何与若事?”必无此人情。至告以过者,何独不然。
要自考品行高下,但看所亲者何如人;要预知子孙盛衰,但思所行者何等事。
《感应篇》、《功过格》等书,常在案头,借以警惕,亦学者心之一端。若全无实行而翻刻流布,自欺欺人,何益之有。
好为诳语者,不止所言不信,人并其事事皆疑之。
闺阁之中,一有所溺,即是非颠倒,家无宁晷矣。
吕新吾先生《呻吟语》,不可不看。
人皆狎我,必我无骨;人皆畏我,必我无养。
服金石酪烈之药,必致殒命,即坐功练气,往往致痰损目,人能清欲寡心,无暴怒,无过思,自然血平气和,却疾多寿,何为自速其死哉。
志不同者不必强合,凡勉强之事,必不能久。
轻诺者必寡信,与其不信,不如不诺。
见人耳语,不可窃听。恐所言之事,其人避我;又恐正值议我短长,闻之未免动益,皆所当戒,而画为甚。
有一艺,便有一艺累,如书画图章,初有人求甚喜;求者益多,渐生厌苦,故曰:“道高日尊,技高日劳".惟学书是正事,其余作无益害有益,皆所当戒,而画为甚。
有怨于人,小者含忍之,果义不可忍,圣人自有以直报怨之道。若夫挑讼匿讦,虽公变私,鬼神瞷之,必有阴谴。
将欲论人短长,先顾自己何苦。
先辈云:“作诗有妨举业".吾见作举业人,闭户不关一事者常少,事事皆作,而独归咎于诗,所以少年多不服。只是以举业为正事,而余力及诗,诗不工,反是举业有妨作诗矣。自忖不能却去举业者,诗且不作亦可。
见人作不义事,须劝止之。知而不劝,使友过遂成,亦我之咎也。
赴酌勿太迟,众宾皆至而独我候我,则厌者不独主人。
足恭者必中薄,面谀者必背非。
凡轻薄少年,衣饰华美,语言诡谲者,不可收为僮仆。
句栏、北里之游,不但有关行止,此辈不洁者,十人面九。一染其毒,往往毁伤面目,或至丧生,即幸而无事,永绝生育。人人憎嫌,不与同坐共食,可不慎哉。
良友书札,必须珍藏,暇中展望,以当晤对。
子弟考试,不必预为请托,战胜固可喜,不售亦堪激发。常有代为作弊者以求幸者,导之以不肖,欲其贤焉,难矣。
有必不可已之事,便须早作,日挨一日,未必后日能如今日也。
出息称贷,往往致贫,不得已而有此,宁速卖田产器物以偿之。若负累既久,出息愈多。前之田产器物,情不忍弃者,至此弃之。亦不足矣。往见吾乡有家本丰富,故知时时取债以博贫名,而人卒不信,尤可笑也。若亲知挪借,尤当急偿。宁出息者,且留在后。
卜居当在僻壤,繁富之地,人情必浇。
《世说新语》多隽永有致,凡书札及作诗常引用,不可不知。若沈酣太过,诗文流向小品一派矣。
居心不净,动辄疑人,人自无心,我徒烦扰。
遇有疑难事,但据理直行,得失俱可无愧。凡问卜、讨签、乞梦,皆甚渺茫,验与不验参半,不可恃也。
积书太盛,往往有水火诸厄,盖为造化所忌耳。五车万卷,富贵家侈为豪举。其实世间应有之书,亦自有限,不必定以多积求名也。
平时强项好直言者,即患难时不肯负我之人。软熟一辈,掉头去之,或且下石焉。
人生学随时进,如春花秋实,自有节次。少年时志要果锐,气要发扬,但不越于礼足矣,不必收敛太早。如迂腐寂寞,譬如春行秋令,亦是不详。
物之常见者皆妖,吾见产芝及蒂莲者,俱时凶事。不幸而有益,当恐惧自修,勿矜为瑞。
天文术数之书,律有明禁。然习之本亦无益,不精则可笑,精则可危。甚且不精而冒精之名,致祸生意外者多矣。
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物极则反,害将及矣。
骤贵而行事如常者,其福必远。举动乖张,喜怒失绪,其道不终日。
量窄者不必强虐以酒,或醉而留卧,须令老成人护视,袁梧坡所记:“客醉误饮瓶中旱莲花水,因而致毙".吾北方冬夜火炕,煤毒更烈,不可漫视。如醉后欲归,亦遣人送付其家。
该作道学事,不必习道学腔。
贫贱时眼中不着富贵,他日得志必不骄;富贵时意中不忘贫贱,一旦退休必不怨。
静坐勿自妄为,读书即是立德。
可以一出而振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于退避也。但因为利,则市道矣。
绝荤是难事,亦且不必。不食牛马,不特杀,似为得中。
吾乡风俗最为朴陋,二十余年前,晏会俱用碟子,后变为碗为盘。仿碗制日大,较盘子其费数十倍,暴殄天物,不详莫大焉。饱后腥浊满前,恨一持去,而主人拘例,其来未已,皆举手略尝,放箸拱坐。求欢得苦,甚无谓也。近孙钟无先生定为六器,同声中颇有行者,附远客新亲,不在此例。寻常往来,醉饱而已。
用过术士、艺人以及梨园之属,量力酬给,切不可札荐他所。我之所苦,岂可及人?欲令此辈感德,反不顾亲知见怨,可谓轻重失伦矣。
诗余不可放案头,常看使人骨靡,初学尤甚。冶游之场,如放灯、迎春、赛神等,男女沓杂,瞻视宜庄。若指顾轻狂,易招侮,子弟有欲往者,须同良友或命老仆相随。
不服一人与逢人便服者,皆妄人也。
风水之说有之乎?曰:有之。兴隆之家,必居胜地,其初不必有所择也。常见人既富贵,方延地师,移居迁葬,而家道反不如前,盖福至得吉壤,衰至则入凶地。人自修得以迓福耳。堪舆之权,乌能夺造化哉。
凡权要人声势赫然时,我不可犯其锋,亦不可与之狎,敬而远之,全身名之道也。
斋名因以为号,如晦庵、致堂之类,自宋已然。今有无斋而名止不一其名者总亦多事。无已则取字义典古,用以自箴足矣,即图章采用成句,亦须雅正者,勿为大方所笑。
戏而不谑,诗人所称。终日正襟庄语,即圣贤亦未必然。风流善谑,可以解颐。切勿互相讥诮,因戏成嫌。
每读一书,且将他书藏过,读毕再换,其心始专。
学问心先入为主,故立志欲高,如文必秦、汉,字必钟、王,诗必盛唐之类,骨气已成,然后顺流而下,自能成家。若入手便学近代,欲逆流而上,难矣。
官粮必早输纳,每岁所收,先除此一项,狡者乃以他用。
横逆之来,正以征平日涵养。若勃不可制,与不读书人何异。
凡亲友借用车马器物,不可吝惜。然借者又须加意照管,勿令损坏。万一损坏,急与修制完好,切勿朦胧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