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听上去瑟瑟发抖,权烈沉着声音叫道:“子扬!”
  “权烈爸爸,”秦子扬拿着手机,突然狠狠地盯着权烈,眼圈红红的,眼中有倔强的泪水在打转:“如果我现在让闭嘴,就对不起我每天叫你爸爸两个字!保护妈妈是我一定要做的事!”
  就算权烈也被子扬这样挺直脊背的样子怔住了,秦子扬一向乖巧聪明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从来不撒娇,从不见他哭闹,可是他现在说着不像孩子该说的话,小小的脸上却是一个倔强顶撞的孩才有的表情。
  “秦子扬是吗?”电话那头像是终于平静下来:“血统是一定会遗传的,有什么样的母亲,有什么样的儿子。我想权烈一定头痛自己有一个小小年纪会把上床挂在嘴边的孩子。”
  “伊芙琳阿姨,我们园长阿姨说过,主随客便这是最大的谦恭。子扬会这么说话是因为有什么样的来客说什么样的话,而不是有什么样的母亲会有什么样的孩子。”秦子扬一点都不发怵,安静地把话说完。
  “如果阿姨不太喜欢我说话,子扬还可以唱歌给你听。”秦子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稚嫩的声音响起:“唉,你好贱,你为什么这么贱,唉,你好贱,为什么会这么明显,什么都看不上眼,如此的肤浅,知不知道在我身边你会有生命危险?唉,你好贱……”
  “够了!”秦子扬还想着重复,电话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声音,像是伪善高雅的面具一下子被撕开:“秦子扬,你这个……”
  “伊芙琳!”权烈突然厉喝一声,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森寒:“如果你敢说子扬一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电话里那些呼之欲出的粗言秽语一下子像是给捏住,很快电话里传来压抑的哭声,然后传来嘟嘟地挂断的声音。
  整个房间,除了嘟嘟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声音,秦可岚像是累极了,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像是连看着权烈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苍白地像是一碰就会碎。
  子扬拿着手机,像是不知道要捏起,还是放下,那么聪明地孩子现在却迷茫一双水灵的眼,看着权烈与秦可岚不知道怎么办。
  权烈突然觉得现在的情行让他觉得害怕,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现在地让他觉得好远,远到站到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外,一想到这两个人会离开他,他就有一种皮肤都裂开的疼痛,疼地他一秒钟都不想想下去。
  “可岚,不要在子扬面前吵架,我们先……”权烈试图平息。
  秦可岚已经不再挣扎了,她呆呆地看着权烈,轻轻地摇头,只是摇头,秦子扬上前一步,把手机塞回到权烈的外套中,上前一步小手扶着秦可岚。
  秦可岚像是一个虚弱的病人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踉跄地推开权烈就要扑向秦子扬,权烈长眸一眯,手下不自觉用力,这样的时候,他怎么能放手!
  “权烈爸爸,最可怕不是你们是不是在子扬面前吵架,”|秦子扬扬着头,小手坚定地拉着秦可岚,像是一个小小男子汉:“而是子扬与可岚妈咪再找不到理由来原諒你。”
  权烈深深地看着近在咫尺两个最亲爱的身影,这一瞬真的觉得葱翠千山,雄心壮志都不如可以安心拥住这两个人重要,那些不能说的谋算,告诉自己只是待以时间的计划,好想就这样毫无忌惮都倾诉给她们听。
  权烈狭长的眼第一次染上一抹殷红,手上的经络都暴突起来,他却不敢用力抓伤了秦可岚,突然一下子放开了手,秦可岚本是捏在半空中的皓腕像是一只被从巢中跌下的乳鸽,不能预测这一次放开是从此展翅高飞,还是就此万劫不复。
  权烈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可岚你可以现在推开我,但请你们不要离开,很快就有那么一天,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卿共寝到天明。”
  子扬的眼睛通红,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哭出来:“权烈爸爸,你是察里克斯即将成为君王的男人,也是子扬心里最喜欢最崇拜的男人,现在我不能让可岚妈咪再伤心,但我信你。”
  接下的日子,秦可岚与权烈分居了,像是一只害怕外面世界的小兽住在子扬的儿童房。她不看电视不看报纸连手机推送信息都不看,但还是还是有的时候,伊芙琳三个字像是针一样刺入她的眼睛。
  伊芙琳出席了流浪儿童慈善幼儿园项目成立仪式,权烈伊芙琳一起选定了第一家幼儿园的地址,她身后的家族企业与察里克斯农业部签署了长期的产销协议,权烈客串了签约仪式。伊鞭琳有一天被拍到在玻璃的倒影下为权烈拉正领带……
  看上去他们都很忙……所幸,秦可岚也忙得没有时间喘气,飞天前团长费老先生反聘回到舞团,费老很看重秦可岚,大笔一挥让秦可岚直接进入芭蕾新人赛的竞逐,拿到赛程的时候秦可岚愣了半天,半个月前的下午她犹豫了许久都没有点下的新人报名,现在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推了进去。
  不过秦可岚也很需要这份忙碌,与权烈的感情似乎在一步步走向悬崖,那么不管逃避也好,给自己时间也好,秦可岚迫切地需要寄托,而芭蕾舞蹈就是她新的生命。于是定妆,造型,参赛曲目的选择,秦可岚恨不得忙地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赶到舞团,中午跟着所有人吃盒饭泡面,晚上还要进行大量形体训练。
  除了大量训练之外,秦可岚是每天要面对流水一般的人,化妆师,场务还常常一天下来笑都要笑僵了,这一定是秦可岚人生中笑得最多的一段时间,但是每当晚上面对人群散去的训练室,秦可岚连哭都哭不出来。
  秦可岚急遽地瘦了下来,下巴显得更加尖细,本是柔美有余的容颜因为这份消瘦呈现出不经意的凌厉,衬着一双显得更大的琥珀色眼睛,整个人呈现出真正的冰肌玉骨,惹人怜惜。
  密集训练结束之后,秦可岚成为整个剧团,或者说这次芭蕾新人选拨中最勤奋的选手,在汗水与透支之后,秦可岚迎来了第一场半公开选拨赛。
  如果说其他选手都是你争我夺,为了一个晋及名额而头破血流,那么秦可岚的绽露头角应该说是绝无争议,当她一身洁白的芭蕾舞裙站在追光灯之下,扬臂,低旋,伏身,高高跃起,每一个动作都美丽到极致,全场寂静观众与评委都被带到那个光影交错,由那个纤细流白的身影演绎的故事之中,同台竞逐的舞者都黯然失色。
  当红色大幕落下,秦子扬站在最前排,整个小脸都因为激动而通红,所有评委都全票通过,秦子扬不顾一切地跑到后台:“可岚,你太厉害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比赛刚刚结束,秦可岚还没有卸妆,看到秦子扬在一堆服装道具之中穿来穿去,不由地看得一身冷汗,赶紧站起身来急急迎了过去。眼看秦子扬就要跑到跟前,秦可岚也收不住速度迎上去,可是秦可岚眼看要触到秦子扬,突然脚下重重一绊,整个身体向前扑去。
  巨大的惯性一定会把子扬带倒,而两边都是花蓝,那么尖锐的竹蔑擦一下就是细锐的伤口,接下来就是连续的车轮赛,这个时候受伤无疑会给后来的比赛带来极大的影响,严重一点会直接被严苛的评委取消继续比赛资格。可是就算前方是荆棘,秦可岚也不肯让子扬受伤,这是从每一次意识到子扬的存在就有的本能,秦可岚害怕地眼睛一闭,等待那种撕伤的疼痛。
  “秦小姐,小心。”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把秦可岚整个身体拉了起来,并没有想像中疼痛秦可岚讶然睁开眼,头顶绚丽的彩灯在秦可岚的世界极速地掠过,视野中固定的是一个温和宽厚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不像权禹王子一般温润如玉地近乎透彻,也不像是权烈那样俊美强势到凌利,是一种比一般水平略高一点却给人一种十分平实诚恳的感受。
  “傅师兄?”秦可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看着男人轻轻含笑的眼神,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真的是他!
  傅出云把秦可岚扶起来,低笑:“在评委席上我就把你认出来了,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以为你都把我忘记了。”
  傅出云是秦可岚在意大利芭蕾学院的学长,比秦可岚高了两届。是当年学校芭蕾舞蹈系的传奇人物,五年大学读得硕果累累,当所有毕业生为了成为某一个舞团的龙套角色而苦苦寻觅时,傅出云没毕业就被著名的美国ABT与云门舞团抢破了头。
  “傅师兄,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跳舞的时候太紧张了,我都没敢往评委席上看。”秦可岚不好意思地说。
  “我说怎么就比我们强了,原来是有评委罩着。”角落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是呀是呀,还全票通过,不知道是不是跟多少个评委睡出来的成果,真是艰辛。”另一个女孩扯下头花,凉凉地说。
  秦可岚本是绚丽的妆容一滞,看不清底下的神情可是眼里的落寞与隐忍骗不了人,她低着头身形一偏:“傅师兄,我们到旁边一点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