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岚混乱地摇头:“或许这真是我的报应,七年前我对他说那样的话,我说连陌生人的都不是,并不代表着我要他死,真的不是……”
  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霍金没有一天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记忆中最多的就是她像是一个真正的下人,看着明媚的花园中霍金抱着霍丽逗得她呵呵大笑,当他说他是脑子坏了才会花钱去救母亲的时候,秦可岚真的觉得她们的父女情份到此为止。
  可是当她意识到,父亲真的要走了,到那边缘的苦寒之地不知道这一辈子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时,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压倒性地冲垮了一切嫌隙,她只想他平安,希望她安享晚年,哪怕一如从前那么不喜欢她,排斥她。
  “如果我求你。”秦可岚扒着浴巾站在冰凉的瓷砖上,脚上钻起来的冰凉让秦可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求你放过我的父亲……”
  “秦可岚!”权烈带着懊恼的神色看着她。
  在权烈这样的男人面前,秦可岚确实是一无所有,她不知道该用什么什么砝码去交换,如果非要找可能只有它,如是权烈真的想要跟伊芙琳在一起,自己永远都只做影子,这够了吗?
  秦可岚哀哀地说:“就算用一辈子都不能成为太子妃的代价,只求你放过我父亲。”
  “再说一遍!”权烈一把提起单薄的身影,蓝色的眸子像是陡然起了风暴:“对于太子妃的位置,你就这样的不屑吗?”
  “我……”秦可岚有些不明白权烈说的话:“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就算我不说,终有一天你也会向我提起,不如现在用来交换一点我想要的。”
  这些天,他与伊芙琳的互动称得上是高调,而从头到尾权烈都没有向公共哪怕流露出一点要把自己与子扬推入公众视线的意思,这样的可能秦可岚设想了无数次,只是自己都不敢承认,现在情况到了这种程度,不如就明人不说暗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可以用来交换的砝码?”权烈唇角擒着一抹冷笑,阴翳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我告诉人,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一句话,我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失过手。”权烈蓝眸直直的盯着她。
  “所以太子妃的位置你若不稀罕,也根本没有资格用来跟我谈判,霍金他必须走。”权烈的目光阴沉地厉害,像是随时可以摧毁秦可岚的世界。
  秦可岚看着他,整个眼框都是红色的,看上去憔悴又绝望,她真的是很下贱,要在与这个男人抵死相爱之后,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去发现,原来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分文不值,连求他放过的我父亲都做不到。
  秦可岚越过权烈高大的身影就向外走去,她本是浑身酸楚,又被温水泡得头重脚轻,经过权烈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是跌跌撞撞。
  权烈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是不是,我现在在殿下面前,连去哪的自由都没有?”秦可岚没有回头,她现在太想哭了,她压抑到每说一个都觉得整个胸口都撕扯着的疼。
  “不是。”权烈叹了一口气,似乎从刚刚的狠戾中有所清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我希望你能在意太子妃的位置,你不知道为了让你走上这个位置名正言顺,我做了多少筹谋。”
  秦可岚还是没有回头,权烈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权禹与费斯把天下捧到你的眼前,你都没有看一眼,我怕现在扮演这样的角色的人,是我。”
  秦可岚依然没有转身,只是低下头:“殿下,或许你不明白,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太子妃的位置,而是站在你身边的位置。现在你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女孩了,一百个太子妃的位置捧到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权烈一怔,秦可岚就走了出去,权烈突然怅然若失,像是弥补一般地说:“我送霍金走,其实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
  可是外面已经悄无声息。
  第二天,人们以为此次老首相离开王城,会有许多人前来送行,可是直到押运霍金的警车鸣笛而来,偌大的接见室还是空无一人。
  霍金进来的时候鬓角已经花白,虽然看上去刚刚刮了胡子,但整个人都苍老萎黄下来,没有半分当年秦可岚在花影中偷偷看到的,西装笔挺绶袍加身的英武高贵。
  霍金环顾一周,落寞地低笑,看是对现在冷清的场面有所准备,但还是有所希冀的问保卫:“没有看到霍丽小姐过来吗?”
  皇家保卫大多是特种部队出生,总是像是机器一般精准地执行命令,却有相对应的缺点就是不善言辞,他周正地回答:“霍金先生,您离开王城的时间与航班三天前就已经通知到您的府邸,但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见到霍丽小姐出现。”
  “哦。”霍金叹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直接登机吧,不会有人来了。”
  警卫马上跑去进行登机安排,霍金最后一眼望着机场大楼之外王城秋高气爽的天空。突然一个软糥清亮的声音响彻了接见厅:“外公,外公!”
  霍金几乎是一下子定住了,然后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跑了过来,霍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祖父的身份,可是那个带着深蓝色鸭舍帽,英俊漂亮的小脸简直像是电视里的小童星的小孩,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几乎本能地抱住了子扬。
  “你……”霍金把孩子半搂在怀中,布满了纹路的大手一抚上秦子扬栗色的柔软卷发就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叫子扬吧?”
  霍金也是最后几天才知道秦可岚与权烈的关系,知道有小子扬的存在,但当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艾丽米的婚礼,根本没有多分一点心思给他的这个大外孙。
  可是现在子扬就在他面前,扬起的小脸蛋那么漂亮灵动,维鑫往袋子里的掏了又掏:“子扬第一次见到外公,外公竟然也没有给子扬准备礼物。”
  “子扬不需要礼物。”子扬笑嘻嘻地说,从他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小罐东西塞到了霍金的手中:“子扬有礼物要送给外公。”
  是一个紫色的小灌,上面画着一颗心,还有一个比例有点失调的脸,但瓶子上的脸笑得很灿烂,子扬在霍金的掌中拨弄着小罐子,口齿十分清晰:“这是桑叶芯,外婆还在的时候晒的,可岚妈咪说,这个桑叶芯是用来降血压的,外婆以前老念叨说外公虽然瘦,但是从报纸上看到说您的血压比较高,她就晒了这些东西。”
  “是吗?是吗?”霍金一直认为秦舒云那么低贱的血统,所以她与她生的女儿承受贫苦与轻视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当小家伙把这一瓶桑子芯送到他的面前霍金突然觉得嗓子堵得生疼。
  “天然环保无公害哦。”子扬本就是有着天生的高贵,现在卖力地宣传起来,更有几份像是童星拍广告的架式:“老师说了,降压药对身体是有副作用,所以外公你到了北境多多泡茶喝,然后像子扬一样每天锻炼身体,就不用受到降压药的毒害了。”
  “好的好的。”霍金抱着子扬就不想放开手,有一种生命被延续的神奇感动,可是又怕第一次见面吓坏了子扬,总之是面对着这么可爱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霍金大人。”秦可岚提着一大个帆布包走了上来。
  霍金看到秦可岚有些尴尬,霍金大人这个称呼还是在首相府的时候,霍金自己命令她叫的,那时候她第一次来到察里克斯,看到首相府金碧辉煌奢华耀眼,只有七岁的女孩透出天然的畏惧,小声地叫他爸爸。
  自己劈头就吼,不准叫我爸爸,以后只准叫我霍金大人。那时的秦可岚只有跟秦子扬差不多高,眼里饱含着泪水却不敢掉泪,小心地说是。
  或许自己真是老了,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现在他这个从未关注过的女儿也长得不比霍丽逊色,美丽的容颜带着空有美貌的女子不会有沉静,听过霍丽说过她办过几件事,不能不说聪颖大气。
  霍金几乎是局促站起来,从前是自己不允许她叫自己爸爸,现在是自己没有资格承受她叫一句爸爸:“可岚,你来送我。”
  秦可岚把手中的帆布包递给保卫,让他检查里面有没有不明物品,看着霍金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岚妈咪一早去买了许多外公喜欢吃的,她说北境的物资单一,怕你吃得不习惯。”子扬懂事地说:“恨不得把超市搬给外公,子扬说外公搬起来会很辛苦才停下来呢。”
  霍金答道:“哎,哎。”
  “霍金大人,我求过殿下,可是权烈殿下不肯松口。”秦可岚僵了半天,也只找到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