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岚嗯了一声,傅出云边系领带边往外走,看起来时间很赶,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跑了回来:“家里的东西不要乱碰,碰坏了照价赔偿。”
  故意做出势力又猥琐的模样,让秦可岚有一种把枕头砸过去的冲动,傅出云已经跳着跑了。生命中有一个人,他爱惜你的才华,在你懦弱的时候粗暴地把你掐醒,在你笑不出来的时候,拼命地逗你开心。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正当秦可岚又要沉沉地睡去的时候,房间门再次被打开,秦子扬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逆光之中,他的额头上氤氲了一层汗,连幼儿园的制服都透着凌乱。
  秦可岚连忙坐起来:“子扬,你怎么了?’
  秦子扬拽着小书包,蓝色的眼睛都是悲伤的神色:“今天,是霍金外公的头七。”
  秦可岚一愣,这几天自己过得晨昏颠倒,把一切的通讯途径都屏蔽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今天是已经是爸爸的头七了吗?
  “我看到电视上说,霍丽姨妈已经把霍金外公的骨灰带回来了,今天晚上会举办霍金外公的悼念仪式,我听同学会说,做为外孙,子扬应该给霍金外公献花,这样霍金外公在另外一个世界才会没有遗憾。”秦子扬的小脸都是悲伤,又带着小心:“子扬的亲人那么少,我想外公知道,子扬很想他。”
  说完子扬就哭了起来,他还那么小,不太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小小的人儿只知道,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那么少,所以每一个他都很珍惜。
  “子扬,别哭。”秦可岚捧起子扬满是泪水的小脸,她本来已经好了一些,但看到子扬那么伤心与悲凉,那股子压抑不定的心酸又涌了上来,一边下床:“妈妈带你去送送外公。”
  “可岚妈咪。”秦子扬懂事地不哭出声,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报道上已经在宣传,伊芙琳阿姨会跟权烈爸爸一块出席……”
  秦可岚一愣,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让她差点从床上栽下来,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父亲的丧礼上,就算是要出现为什么是这样大张棋鼓天下尽知的方式?
  就算以前也经常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某个场合,但就算是故作遮掩也好,说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也好,两个都没有在出席之前进行媒体预告,都是以不期而遇的方式。
  现在她们两个终于厌倦了偶遇的游戏,要这样迫不及待吗?是她们害死了父亲,就不怕在父亲的丧礼上,看到他老人家的生魂吗?
  “可岚妈咪,可岚妈咪。”秦子扬一看秦可岚这样的状态,本是慌乱的神情直接崩溃了,一边去擦秦可岚的泪,一边抹自己的,小小的人哭得像是呼吸不上来:“我不去了,可岚妈咪我不要去了。我现在就回幼儿园去。”
  “子扬。”秦可岚一把抱住秦子扬小小的身体,现在她真的有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绝境,被逼到退无可退,不如鱼死网破:“妈咪带你去参加外公的婚礼。”
  秦可岚把子扬满是泪水的小脸摁到怀中:“我们去给外公送行,没有人有权力阻止我们。”
  秦可岚带着子扬先回到了玫瑰庄园,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许多东西都是权烈强硬买回来的,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原来从公寓带过来的几件衣服,还有爸爸与权禹留给自己的两个马克杯。
  秦可岚把放在床边抽屉里的记事本抽出来,一口气撕掉了七张,这样的七天,她将永世铭记,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了大厅,那一对交颈天鹅依然占据着最尊贵最显眼的位置,高傲地俯视着她。
  它的工艺真的相当精细,可以说润如玉,薄如纸,连嘴角的弧度都那样恰到好处,像是在嘲笑被逼到绝地,落魄狼狈的自己,秦可岚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寒夜的星子,看也不看拖过一把椅子……
  秦子扬在房间里看着床上摊着的半本记事本,秦可岚回来之后,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开始收拾他们的东西,她们是真的要离开权烈爸爸了吗?秦子扬吸了吸鼻子,如果可岚妈咪真的要走,他肯定是会跟可岚妈米走的,可是妈咪与爸爸之间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秦子扬往门口瞄了一瞄,可岚妈咪在大厅不知道在干什么,想了一想赶紧蹲了下来,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字:“权烈爸爸,子扬不知道你跟可岚妈咪是怎么了,但是子扬知道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我们现在住在傅出云叔叔家,地址是茗祖路1号。”
  “子扬,我们可以走了。”秦可岚的声音传来,子扬一把把纸页撕了下来,藏到了床单之下。
  秦可岚还着子扬出现在首相府的时候,有一瞬间惊艳了众人,当时伊芙琳正在尽力扮演哀思,一个杏衣女人说了几句伊芙琳小姐与权烈殿下一同出席丧礼,是不是暗示着正式进入到再续前缘的进程,伊芙琳有一些抑制不住地笑开,正觉得这实在不合情理有些慌乱的时候,人们却自动自发将目光转向在了另一边。
  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秦可岚本来就是能把白色穿得清雅脱俗的人,现在一身单薄纤细长臂上扎着黑孝,巴掌大的容颜上是化不尽的哀楚,就显得更加弱不胜衣,孑然独立。
  身边又牵着个玉人般的孩子,白色小衬衫,黑色的小西服,粉雕玉琢的容颜都是严肃悲伤的神色,紧抿的嘴唇却透着天性的尊贵。此次霍金的吊唁会是半公开的形式,来为霍金送行的都察里克斯的高层官员,对秦可岚与秦子扬并不熟悉,正是这份不熟悉更加加深了他们对于这一大一小身影的注意力,伊芙琳说了几句话都没有理。
  “这人是谁啊?”站在伊芙琳旁边杏衣女人颇不是味地说道:“不是说小型的吊唁会吗,怎么什么样的人都往首相府挤?”
  首先迎上来的当然是艾丽米,艾米现整个人都瘦了,连皮肤都黯淡下去,子扬乖巧地仰起头:“霍丽姨妈,我来送一送外公。”
  对于霍丽来说,几乎是一个月时间,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了,首相府没有了,连爸爸也走了,秦可岚与子扬成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递给秦子扬一束花,又给他三支香,拍了拍子扬的脑袋:“去吧,外公最喜欢子扬了,我过去的时候,他厨房里还贴着便签说要给你做面条。”
  说着说着霍丽就说不下去了,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秦可岚连忙搂住了她:“姐姐别这样。”
  一边对秦子扬说:“子扬,你先去给外公上香。我跟霍丽姨妈说说话。”
  “霍丽姨妈,你别伤心,外公看到一定会难过的。”子扬乖巧地拉着霍丽的衣角,霍丽本来是悲从中来,可是看秦子扬这样乖巧懂事,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子扬自己去给霍金上香,秦可岚问霍丽:“你在意大利怎么样?生活得还好吗?”
  霍丽双目无神地看着秦可岚:“能怎么样,我找不到他,我快把意大利都翻过来了,因为得到他可能在维罗纳,连爸爸离开的王城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回来,可是没找到权禹,我却是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岚,你说是他太狠心,还是我太让他失望?”
  “权禹哥哥向来很温和,可是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有多倔强,他想要做的事,连王后都阻止不了,也许他是需要时间,并不是在针对你。”秦可岚安慰霍丽说。
  “可岚,一定是我错了,如果是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出现……”霍丽却像陷入了自己的逻辑里去,死死抓住秦可岚的手:“我不要他爱我了,不要求他对我负责,哪怕他还是要跟你在一起,我只想要看到他,看不到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这样的日子好难熬。”
  “霍丽!”秦可岚看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自己的霍丽,突然厉声说道:“发疯也看看是什么时候,现在是爸爸的葬礼,你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痛苦流泣?除了喜欢权禹,难道你完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是谁了吗?你是爸爸的女儿,是我的姐姐,是子扬的姨妈,我们都爱你,这些在你看来都一文不值吗?”
  霍丽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一脸凛冽的秦可岚,像是害怕的孩子一样咽了咽口水,秦可岚还想说什么,可是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几声碗碟破碎的声音。
  秦可岚一眼望过去,伊芙琳的裙子沾染了一大块,秦子扬被推到在地上,但小脸高高地扬着,恶狠狠地盯着伊芙琳。
  “这是哪来的小孩子?有没有大人教的啊?”有一个杏衣的女孩子忙不迭地给伊芙琳擦拭,一边对子扬继续恶声恶气:“这是首相的丧礼,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