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逸无意之中,得罪了一批朝中文臣武将,为自己埋下了一个致命的祸根。
第三天,李尘逸按时来到与老花子“九尾灵猫”约定的地点,正在东张西望,寻找老花子“九尾灵猫”的踪迹。忽见街角处走出一个污垢盖面,头发散乱似茅草一般的小叫花子来。这小花子向李尘逸做了一个鬼脸,伸手示意他跟着来。李尘逸情知这小花子必是老花子“九尾灵猫”的徒子徒孙,就跟在他的后面向城外走去。
来到一个破落的庄园前面,小花子回头冲李尘逸一乐,一纵身跳入院内,身手很是利落。李尘逸心中佩服:“连这小小孩儿都有如此身手。难怪叫化帮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
李尘逸顺庄园院墙塌落处慢慢走进庄园内,果然见老花子“九尾灵猫”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屋檐下晒太阳。见李尘逸进来,老花子欠起身来,道:“小王爷来啦!”李尘逸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言语。老花子叹了一口气,道:“小王爷交待下来的事,老花子未能办好,真是对不住小王爷!”李尘逸闻言心中一抖,忙问道:“老前辈此话怎么讲?”
老花子坐直身子,道:“那钱承阁是三年前被太子承乾招募的亲随侍卫,听人传言他是东宫太子的首席武士,但从没有人见他显示武功。我通过各方人士打探,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就连他擅长什么武功都没有人知道。他简直就象是凭空跳出来的,什么记录都没有。”
李尘逸笑道:“这也不奇怪,如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成为东宫太子的首席武士了。”停了一下,李尘逸又道:“钱承阁之事咱们且放下,黑风堂的事前辈打听的怎么样了?”老花子笑了一声,道:“这件事倒查出来了,黑风堂在京师的门人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前几天突然倾门逃出长安,就连‘彻地鼠’董升、‘夜游神’赵大海这样的高手都逃出了长安,听说他们是去投奔‘彻地鼠门’第一高手,人称‘飞天鼠’田大可的去了。目前他们十几个人藏身于离长安城五十余里的一个山沟中,那个地方叫杏树洼,至于他们在那里的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李尘逸听到此处,忙连声道:“多谢前辈!相助之情容李尘逸后报!”说着抬手一揖,告辞要走。
老花子一抬手,道:“小王爷且慢,我还有话要说!”李尘逸转过身来,道:“老前辈还有什么要指教的?”老花子笑道:“小王爷性子太急了点。据老花子所看,小王爷与黑风堂必有些渊源,听说他们出事,定要想去探望,所以老花子为你准备好了!”李尘逸有些惊讶,问道:“老前辈为我准备了什么?”老花子一乐,叫了一声,道:“小虾儿,你过来!”应声从屋内钻出来这李尘逸引路的那个小花子,笑嘻嘻地站在李尘逸面前。老花子道:“小虾儿,你为小王爷领路,到城外柳树林中自有人为你们备好坐骑。”说着,他又转向李尘逸,道:“小王爷放心,这孩子人很机灵,到地界你让他自己回来就成了。”
李尘逸抱拳施礼,深情的道:“多谢前辈高义!李尘逸再次谢过,告辞了!”说罢,跟在小乞丐小虾儿身后,向长安城外走去。
杏树洼,一块山中洼地中长满了山杏树,人们在杏树林中穿行十分困难。山洼中间的一块平地上有几座茅草屋,夜幕之中可见茅草屋中透出一丝丝灯光。
李尘逸乘夜色站在山坡上向杏树洼张望,离远辨认出路径,慢慢沿免强可见的山路向洼内走去。
走了十几丈远路程,他突然发现路中一根枯枝有异,蹲下身来仔细一看,不由会心一笑,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些耗子,鬼门道不少,若不知内情,这耗子阵还真不好进哪!”
彻地鼠门以穿墙过壁,消息埋伏称雄于江湖,门中高手布下的阵势埋伏,若非此行高手,决难通行过去。李尘逸自幼随“黑风堂主”娄一平摆弄这些玩艺,可以说是不能再明白了,他一见到埋伏,就知道是彻地鼠门高手所为。
李尘逸左拐右跳,轻松避开各种埋伏,来到茅草屋前,侧耳一听,屋中没有什么动静,当下大叫道:“董升,董老大,你在吗?”
彻地鼠门十余人正躲在茅草屋中,凭借着杏树洼周围的埋伏,任他大罗神仙也难轻易入内。突然听到门前有人叫喊,顿时把彻地鼠门众人吓得心胆俱裂。自己门中倚仗为天险重托的机关埋伏被人破掉,那就跟熟睡时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彻地鼠”董升吃惊归吃惊,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夜游神”赵大海脑筋转得快,一跃身跳了起来,叫道:“一定是小师叔祖来了!”董升恍然大悟:“能在彻地鼠门消息埋伏中通行无阻的只有本门中高人,而京师一带本门高人只有这个小师叔祖,门外这人一定是他无疑。”
“彻地鼠”董升、“夜游神”赵大海二人一先一后冲出屋子,果见一个笑吟吟的少年站在屋前空地上,不是本门辈份极高的小高人是谁?二人忙上前见礼,将李尘逸请入屋中。
李尘逸坐定,环视一下屋内,见众人脸色均有惊慌之意,便问道:“怎么回事?大家不好好呆在城里,大老远跑到这山沟里干什么?”
“彻地鼠”董升长叹一口气,道:“小师叔祖你有所不知,咱彻地鼠门出了事了!”李尘逸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是出事了,才追出长安,但不知有什么大不得了的事,把你们逼出城来?”
“彻地鼠”董升道:“前几天,我们正在城中吃酒,突然本门城外的一个‘游子’进城传来消息,说田师弟惹上了一个厉害对头,身受重伤,多亏他事先设下埋伏才得脱身。那对头追不上田师弟,高声扬言要毁灭彻地鼠门,田师弟返回到此地,命那‘游子’传信给我们,全体撤出长安,躲在杏树洼中,以避强敌。”
李尘逸道:“听说‘飞天鼠’田大可乃门中第一高手,怎么还被人追得如此惨样?”董升道:“田师弟在门中确是功夫超人,但对手实在太强,因此他不得不拼命奔逃。”李尘逸问道:“田大可他现在何处?”董升道:“就在后面一间屋内,现在还昏迷着,看样子够呛了。”李尘逸“噌”地站起身来,道:“快领我去看看!”
董升等人忙请李尘逸到后面去看“飞天鼠”田大可。李尘逸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没用什么法子去救治他吗?”董升答道:“该用的都用了,可是不管事。”李尘逸又问道:“他受的是什么伤?”董升答道:“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李尘逸瞪他一眼,道:“不知道他受什么伤,你们救治个屁!”董升等人不敢言语,低头不吭气。
说话间众人来到后边屋内,李尘逸见一中年汉子紧闭双眼,脸若金纸躺在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看样子命在一线之间。
李尘逸进前一步,拿起田大可的手腕,探指一摸,觉得心跳极弱,运功内视,又觉得他血脉之中有异物阻塞,似为一细小暗器打入血脉之中,再过一会,暗器入心,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挽救其生命了。
诊出他的伤势所在,挥手命众人退后,从腰间取出百宝囊,拿出一把金针,随即刺入“飞天鼠”田大可的穴道中,阻住暗器在他血脉之中的运行,又取出几枚丹药,命董升喂田大可吃下。李尘逸暗中一运丹田之气,寻到暗器所在,掌心贴住田大可身体,缓缓移动。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田大可右臂有一处针眼大小的伤口,血如细线般喷出,血一落地,众人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金属落地之声。李尘逸抬起手掌,嘘了一口气,道:“暗器取出来了!”说着俯身从地下血迹中伸双指拈起一枚细如牛毛,一寸长短的针状暗器来。他拿着这暗器,恨声道:“好歹毒的暗器!”
众人探头望过来,董升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暗器,这么厉害?”李尘逸道:“这暗器名叫‘夺命鬼芒’最是歹毒!”这时,床上的“飞天鼠”田大可“嗯”了一声,但并未睁开双眼。
李尘逸回头望去,“咦”了一声,道:“他身上可能还有别的伤。”说罢,示意董升等人将田大可身体翻转过来,果然见他后背上有一个紫色掌印。李尘逸凑到近前用鼻子嗅了嗅,用手按了按,道:“这是一种较奇怪的掌力所伤,并且掌上蓄有阴毒,如若催内力化掌伤,则蓄留之毒散开,立时就会要了人的性命。”
董升一旁插言道:“这是什么掌力?”李尘逸道:“这是北域九幽门的独门功夫,且叫它‘幽冥掌’吧!方才那夺命鬼芒也是九幽门的玩艺。照此看来,这人定是九幽门的传人,而且功力奇高,身上歹毒玩艺不少,绝对是个难对付的主儿!”赵大海这时插言道:“小师叔祖能为田师兄治好这伤吗?”李尘逸笑道:“难是难了点,但也难不倒哪去。”说着,他从囊中取出宝贝万生丹,小心放在田大可后背掌伤处,慢慢滚动一会,众人只见掌印逐渐变淡,并嗅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味。
见奇毒已消,李尘逸用力搓了几下手掌,然后将掌心贴在田大可的后背上,运内力为他推宫过血。过了一会,“飞天鼠”田大可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忽然一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极鲜艳的血来。李尘逸撤回双掌,吩咐将田大可放躺在床上,然后道:“他的伤已无大碍,过一会就会醒转过来。”
“彻地鼠”董升、“夜游神”赵大海等人,见李尘逸施神技为“飞天鼠”田大可疗伤,都看得呆了,待李尘逸说田大可伤势己好,不由自主地向李尘逸跪拜下来。“彻地鼠”董升道:“小师叔祖真神人也!弟子们今日得见小师叔祖神技,实乃天佑我彻地鼠门!”李尘逸伸双手虚拦,道:“大家快不要如此!请起来说话。”
原来这里有个缘故,彻地鼠门另外还有一项绝技,那就是治病疗伤。
“飞天鼠”田大可所受的伤,董升等连名目都叫不出来,自然是无法救治,而现在李尘逸三下五除二地就将田大可的伤治好,那种由衷佩服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过了大约有一顿饭的时间,“飞天鼠”田大可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张开嘴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很小,听不清楚。“夜游神”赵大海取来杯水,慢慢给田大可喂下。“飞天鼠”田大可喝了水后,似乎精力陡增,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董升等赶紧上前扶住他。
“飞天鼠”田大可一睁开眼,就见众同门围在自己身边,他刚要开口说话,“彻地鼠”董升抢在他的前头开口说道:“师弟,幸亏小师叔祖及时赶到,才将你从鬼门关内拉了回来,你赶快谢谢小师叔祖!”说着他用手指向李尘逸。
“飞天鼠”田大可听了师兄的话,挣扎着要下床来叩谢李尘逸。李尘逸上前一步,伸手按住田大可,道:“田兄快不要如此,我与大家虽然在门户上有些渊源,但众位年长,还是以普通礼节相论为是。”
田大可与董升等坚决不允,李尘逸无奈,只好转移话题,向“飞天鼠”田大可问道:“究竟为了何事你被域外高人追杀?那个伤你的高手又上什么样的一个人?”
“飞天鼠”田大可正了正身子,又要了杯水喝,才开口道:“此话说起来有些复杂,并且事情过程也较长,请小师叔祖耐心听我讲来。”董升为李尘逸搬来个凳子,请他坐在床前,听田大可讲述事情经过。
“飞天鼠”田大可在黑风堂彻地鼠门一支中,是第一高手,而且他的武功几达一流高手境界,他的武功来自家传,后投身彻地鼠门学艺,一身技艺高出同门甚多。近年来,他隐身在这杏树洼中修习一门武功,已经年余不与外界接触。这一日他到集市上去购买些日用杂品,忽听集市上有人议论说邻近山村中接连失踪了好几个孩童,家人多方寻找而一点踪迹也没有。田大可听了此事,怀疑本门中有人施展门规禁用的“拍花”手段诱拐孩童,想追查清楚。他施展本门绝技追踪术,终于在最近失踪孩童的地方寻找到了线索,沿此线索他追寻到终南山中。
六十七章百花谷
“飞天鼠”田大可讲道:“我一追进终南山的一个山谷,就觉得情形不大对劲,山谷中布有许多机关,谷中按一定方位、距离设有迷魂桩、锁魂柱,极象是南方一个邪派所布的,修练一种厉害邪功的场所。我悄悄躲开机关,潜入谷内,不想那谷中守护的人十分厉害,发现了我的踪迹。我怕中了他们的邪术,闭住气机与他们动起手来。刚开始的几个人在我手下吃了亏,他们就传出暗号,谷中又出来两个人,与我打斗起来。这两个人功力很高,我不能取胜,就向谷外逃去。正在这时,从外面又来了三个人,谷中追我的人大叫要他们拦住我。我一见前面有堵截,后面有追兵,只好攀山而逃。
可那知道后来的三人中有一个人太厉害,以我的隐踪术尚被他穷追不舍,直追到我在山外的一处临时隐身地,我转身与他打斗起来。一连十几个照面,他突然怪叫一声,不知怎地,闪到了我的身侧,突发一掌打在我的背上。我一见事不好,借他的掌力飞逃入机关埋伏阵中,他见我逃走,想追过来,可这个机关阻住了他,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打出一枚细小暗器,中我右臂,我忍痛藏起身来。他寻我不到,就在埋伏外高声叫喊,说知道我是彻地鼠门的人,如果我不出来,他将杀尽长安城中彻地鼠门的人。我逃回之后,就派人传消息给师兄,要同门全撤出长安城,以防不测。”
李尘逸听到此处,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追你的人是什么样子?”
“飞天鼠”田大可道:“这人青巾蒙面,看身材是个年青人,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从体态上看,倒有几分书卷气。”李尘逸又问道:“这样的人你在长安见过吗?”田大可答道:“不是我田大可自夸海口,在长安城一带能在十数招打败我的还没有几个,但听说东宫太子手下有个能人,十分年青,可我没有见过。”
李尘逸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众人几乎齐声问道:“是谁?”李尘逸笑着摆了摆手,道:“大家先不要问,我自有道理。你们大家暂且在这里安心住下,等有事情再通知你们。”说罢起身要走,“彻地鼠”董升要拦李尘逸,李尘逸一扭身,躲开了他,一溜烟地窜出门外,转眼不见踪迹。彻地鼠门众人目瞪口呆,望着这位小师叔祖的背影,不知该怎样才好。
李尘逸回到住处,和衣躺在床上望天棚,心中思来想去:“这钱承阁到处兴风作浪,似是为九幽门在江湖上争取势力,但他又是东宫太子李承乾的首席武士,莫非他是为太子承乾张势?自己这次入京,纯是为了保护皇上,更可以说是为了大唐江山不受外族侵犯。但是,朝廷内部的事儿,自己似乎不便干涉。从入京的这段时间看来,大唐朝确是很昌盛,但朝廷内部存在着令人难解的复杂关系,自己绝不想介入。如果钱承阁确是北域奸细,想打乱大唐朝纲,自己决不能够坐视。但朝廷中内情可以说是毫不知晓,这如何是好呢?”想来想去,李尘逸突然心中一亮,暗道:“程知节是朝廷老臣,而且是个外粗内细,十分警觉之人,不如明天找他,仔细盘问一番,弄明白朝中关系,再决定何去何从!”
第二天,李尘逸早早就来到程府,防止他出府而找不到他。
程府大门虚掩着,李尘逸伸手一推,大门“呀”地一声开了一条缝,他一侧身,挤进门内。程府的一名家院站在门洞内,一见李尘逸,伸手虚拦,道:“小王爷!”意思是要李尘逸止步。
李尘逸道:“程将军不在家吗?”那家院脸上堆着笑,道:“将军他在家,但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将军本人不能见客。”他边说边向李尘逸眨眼、咧嘴。
若在平时,听说主人不见客,李尘逸早就返身离开。但他见了这家院的表情,心知必有内情。李尘逸站定脚,问道:“本王要见程将军商议点事情,难道也不成吗?”家院连连打躬,道:“回王爷的话,我家将军在后院佛堂诵经礼佛,忏悔自己的过失,因而决不能见客。”李尘逸哈哈大笑,道:“程将军几时变成善男信女了?无故诵什么经,礼什么佛?”家院道:“这都是从小王爷身上惹起来的。”李尘逸佯怒道:“本王与你们程府有什么关系,我又惹着你们程府什么人了?”家院道:“这些事我们下人也不太清楚,王爷你最好和我家夫人讲去!”说着用手暗示李尘逸入内去找夫人。
李尘逸向前走几步,回头向家院道:“听说程府一向由夫人说了算,这程将军在佛堂中不出来,恐怕是受了夫人的限制吧?”家院道:“这些事我们下人不敢说,王爷你亲自问夫人去吧!”说着向府内高声叫道:“王爷拜府,求见夫人!
李尘逸心中暗自好笑:“这家院定和程知节是一伙的,不然他不会极力要自己去见夫人。听说这裴大小姐很是厉害,自己虽然不怕,但也要小心应对才是。”
来到府内,家院引李尘逸绕过常去的客厅,转向后面,进了第二进院落中的一个厅堂。李尘逸向厅堂内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美妇人从厅堂内迎了出来,他不由心中暗道:“这就是程知节最怕的裴大小姐,程家当家的诰命夫人了吧?”
程夫人与李尘逸一见面,轻声道:“裴氐见过王爷!”李尘逸赶紧还礼。那家院将李尘逸让入厅堂,自有人奉上茶来。
二人坐定,程夫人问道:“不知小王爷今日过府有什么指教?”李尘逸一摆手,道:“指教不敢,李尘逸有一件事儿闷在心中,不大明了,特地过府向程将军请教,但未想到程将军突然改性,到佛堂诵经礼佛,不愿与我这个在野的王爷见面。”
裴氐夫人一皱眉,随即又笑道:“王爷这事冤枉程将军了!他到佛堂诵经,是受了家法惩戒,在那里思过。”李尘逸故作不解,问道:“程将军乃是程府家主,何人还能以家法惩处于他?”
裴氐闻言,脸上现出一丝不豫,但随即又露出笑容,道:“小王爷不知,当年我家老爷最怕的不过是我的婆母,我们程府的家法是婆母临终时当着老爷的面交给我这个媳妇手中,言程府家法由我执掌,所以今天程将军受罚完全是我替婆母对他的惩戒。”
李尘逸哈哈一笑,道:“说来说去程将军还是受了夫人的惩罚而被软禁起来。”程夫人道:“话尽管随王爷说。”李尘逸面现不豫之色,道:“李尘逸乃江湖游子,蒙当今皇上抬爱,封了个神武王的称号,本来也没有什么。所以说我这个王爷在一些权贵的眼中是一钱不值。夫人最好不要将‘王爷’二字挂在嘴边。”程夫人听了李尘逸的话,也有些恼怒,提高声音,道:“王爷是皇族贵戚,是非我们不敢议论,但我们的家事,好象王爷也管不大着!”李尘逸一拍椅背,怒道:“听夫人的意思,是我李尘逸惹恼了夫人,难道我与你们程府有什么仇恨不成?”裴氐用鼻子一吭,道:“王爷不说,我也正要与王爷理论!”李尘逸更加恼怒,道:“此话怎讲?”裴氐道:“我生的儿子,自有我自己教训,好象用不着小王爷在大街上又踢又打?更可恨的是身为人父,指使外人殴打自己的儿子!”
李尘逸听到此处,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夫人,你那宝贝儿子实在太不象话,与一群纨绔子弟在大街上公然欺压百姓。如果不是程将军为你儿子说情,本王致少要打断他几根胁骨,以示惩戒。”裴氐“嘿、嘿”冷笑几声,道:“不要说王爷打了臣子,就是杀了我们这些臣子,又哪个敢吭一声?!”李尘逸接言道:“夫人为此而动用家法,惩戒程将军,那本王向夫人赔礼!‘说着站起身来,欲向程夫人施上一礼。程夫一扭身,道:”我们臣子哪敢受王爷之礼!”李尘逸道:“即是这样,夫人可否容本王去向程将军请教些事情?”程夫人微微一笑,道:“听小儿说小王爷本领十分了得,小儿自幼习武,尚不堪王爷随手一击。今天即然王爷来到我程家,好歹我要为小儿找一下场子。王爷要见我家官人,先得从我的双锤下经过才成。”
李尘逸一听程夫人要较量自己的武功,不由有些为难,但又想若要问明朝中之事,不经过这一关恐怕不行。另外,自己若不答应,恐怕被程府的人看轻了。同时又想到,这件事恐怕与程知节有些关系,今天的事儿,很可能是程知节出的主意,目的是试探自己的真实武功。
李尘逸笑道:“即然夫人要考较本王,本王只好从命。本王听人传言,当年裴三公子一双烂银锤横行天下,罕逢敌手,夫人家传武功,本王恐非夫人之敌,望夫人手下留情!”程夫人吭了一声,道:“小王爷若不要了我的性命,就算给了我们程府面子,哪里容我家留有余地?”说罢,她一拍手,后面两个侍女捧出一双银锤,递给程夫人。
李尘逸用目望去,见这一双烂银锤有甜瓜大不,锤前端有一半尺长的枪头,锤柄二尺有余,样式有些怪异。他不由心中暗道:“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儿。”
程夫人当先来到院中一站,双锤一分,道:“请王爷赐教!”李尘逸笑嘻嘻地道:“夫人是主,当请夫人先出招。”程夫人凤目一瞪,现出一股杀气,道:“王爷小心!锤来了!”说着右手锤向前一递,锤前枪头直扎李尘逸心口,左手锤一抡,砸向李尘逸顶门。
李尘逸脚步一错,身体向后,脚跟一扭,身体滴溜溜一个盘旋,绕出了程夫人双锤圈内。程夫人双锤一抖,凭空双锤一碰,右手锤借这一碰之力,横扫李尘逸耳门。李尘逸双膝一曲,这一锤就走空了。
一连十几个照面,程夫人风车般抡动的双锤,连李尘逸的衣角也没刮到,不由她心中有些吃惊、恼怒。当下她双锤一分,招式立变,使出家传锤法――“风雷十三锤。”
李尘逸见程夫人锤法改变,隐隐带有风雷之声,不由佩服程夫人一个中年女子,能将一双银锤使到这种地步,真是难得!李尘逸有意避让,展开小巧身法,绕场游走。
若说到真实功夫,十个程夫人也不是李尘逸的对手。见程夫人一再相逼,李尘逸暗道:“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快点结束为妙。”想到此处,他身体故意一歪,卖个破绽,程夫人双锤击入死角。李尘逸一旋身,双手齐点程夫人手腕,只听“腾、腾”两声响过,程夫人双锤几乎同时落地。李尘逸多乖巧,立即伸手拾起双锤,迅速一递,又塞入程夫人手中。
程夫人双手一麻,烂银锤落地,接着双锤又回到手中,心知这小子功夫高出自己太多,不由暗中佩服。可她口中却不服输,恨了一声,将双锤又扔到地上,道:“这没用的东西,输给人家,要它何用!”
李尘逸嘻嘻一笑,道:“夫人的锤法令小王十分佩服,但这双锤无故落地,想是为了成全本王,请夫人重新来过!”
程夫人凤目一瞪,道:“王爷不用给我什么颜面,即然我拦不住你,你就请后院见我家老爷去吧!”李尘逸向程夫人一揖到地,赔笑道:“多谢夫人成全!”程夫人再也绷不住了,冲李尘逸一乐,道:“将军在后院佛堂,你快请吧!”李尘逸笑哈哈的又向程夫人施了一礼,快步向后院走去。
程府的佛堂设在最后一进院中,四周静悄悄的,李尘逸轻手轻脚走到佛堂门外,伸头从门缝向里张望,见程知节跪在佛象前的蒲团上,低着头,象是正在诚心礼佛。
李尘逸有心与程知节开玩笑,压低嗓音,拉长声,喊道:“程知节。程知节,你还跪在这里,干吗不与我出去游玩?”
程知节猛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一下,又向佛象不停地叩起头来,口中说道:“小王爷,小王爷,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但这不能怪我,我家裴大小姐的双锤将你打死,你去找她好了,千万不要来缠我,我最怕的就是死人的鬼魂。”
李尘逸听了程知节的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手来,一下子推开门,冲进佛堂,大声叫道:“好你个程知节,无缘无故你咒我,难道我挖了你家的祖坟吗?”
程知节站起身来,浑身发抖,冲李尘逸连连做揖,道:“小王爷你刚死去,不怕我程知节,难道你还不怕佛爷吗?你在佛堂大喊大叫,不怕佛爷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吗?”
李尘逸上前一步,冲程知节就是一脚,把他踢了一个大马趴,口中骂道:“你个穿肠烂肚的老东西,先叫你老婆打我,完了又咒我死了,我真想一脚踢死你!”
程知节爬起身来,摸了摸屁股,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笑道:“你命真大,怎么没被我家裴大小姐打死呢?”李尘逸气得蹦了起来,道:“程知节你再要咒我,我就把你的耳朵撕下一个来,你信不信?”程知节一捂耳朵,连声道:“我信!我信!”
看到程知节的怪态,李尘逸不由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程知节也随之大笑起来。
二人笑了一阵,程知节问李尘逸道:“你大老早巴巴跑到我这来做死,不会没有什么缘故吧?”
李尘逸直瞪瞪望着程知节,半晌才一脸严肃的道:“昨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了一晚上,但还是没想明白。想到你程知节是朝中老臣,又是心机慎密的绝顶聪明之人,因此特地跑来求教!”
六十八章强敌
程知节笑嘻嘻地瞅着李尘逸,道:“你小小一个人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事?还给我戴一顶不大不小的高帽?来!说说你的心事儿,让俺程知节给你参详参详!”
李尘逸站起身来,望着程知节,道:“程将军,你我都出身江湖,可以说是有共同点的人,你应该了解我此时的心情。”程知节莫名其妙,道:“俺和你年龄相差这么老大,哪会理解你这小孩子的心情?”李尘逸偏着头,看着程知节,道:“你这个程知节是怀揣明白装糊涂,难道我说的事你不明白?”程知节一摊手,道:“俺不怕小王爷怪罪,真的不明白!”李尘逸白了他一眼,道:“你即不明白,我只好与你说明了!”程知节挺直身体,面目严肃,但满眼含笑,道:“请王爷教训!”李尘逸被程知节气得啼笑皆非,道:“教训你个大头鬼!你不与我捣乱,我就烧高香了!”程知节“嘿、嘿”一乐,没有言语。
李尘逸道:“我本江湖一游子,因听到外族有不利于大唐朝的消息,一时按捺不住,和几个朋友来到京城,救了当今皇上。事毕之后,本应消失在茫茫江湖之中,可哪知身负重伤,难以自主。后来,皇上可能是为了救驾之故,收我为义子,因而在朝中停留了下来。按母后的想法,是不让我流落江湖,留在京师成为一个有用之材。可在京师这段时间,却发现当今朝中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安定详和,而是充满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尤其是皇族中人,更是叫人瞧着不顺眼得很。但我对朝中事儿了解得少,内幕如何?更是不知所以然,心中充满疑惑,故而前来向程将军你请教,望你看在我俩一见如故的份上,教我一番!”
程知节听了李尘逸的一番话,收起嘻笑神态,怔怔站在佛堂中央,似是脑海里泛起无边暇想,不知道他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来。?”
过了好一会,程知节肃严道:“皇家及朝廷的事儿,俺们为臣的本不敢议论,可小王爷你今日问起此事,我就斗胆向你说上一说。”
李尘逸道:“那就多谢了!”
程知节讲道:“我大唐王朝自太祖父子晋阳起兵,至太宗皇帝贞观年间,可以说是昌盛繁荣,不仅国家昌盛,饱受隋未战乱之苦的黎民百姓也都安定下来。虽不敢说是丰衣足食,但也是安居乐业。这些都源于皇上圣明,文臣贤良、武将英勇,才使我大唐朝达到今天这种地步。可是近几年来,却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皇上和众位大臣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可后一辈却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皇族子弟身上。”李尘逸这时插言道:“皇族子弟出了什么问题?”
程知节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不管是出身平民百姓之家也好,出身官宦之家也好,就是身出皇家的龙子龙孙只要洁身自爱,不把名利、权力看重,就能成为圣贤之人。可当今朝中太子承乾、魏王李泰,俺程知节却不敢恭维。再有一些朝中重臣子弟,一个个贪图富贵、骄横无形,是一群真正的纨绔子弟。”说着程知节不住叹气摇头。
李尘逸见程知节此状,催促道:“你别老是感慨,快说正经事!”程知节横了李尘逸一眼,接着道:“当年皇上十分看重太子承乾,着力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圣明的皇位继承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承乾太子的毛病日益暴露出来。承乾太子生于深宫后院,长于妇人之手,不知人生之艰难,不懂百姓之疾苦,缺少历练,目光短浅,加上储君的尊贵地位,散漫的生活习性,使他染上了纨绔邪气。近年来,汉王元昌、候君集等与太子承乾结为朋党,广招门士,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大有直逼皇位之势。据我所见,皇上对太子承乾亦大为不满,可朝中许多重臣站在太子一边,皇上也对他无奈。另外,据听说太子手下还有许多厉害非常的江湖高人和一些隐身山中的奇人异士。在朝在野,太子承乾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集团的首领。”李尘逸听到此处,点了点头,道:“这太子确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程知节接着又道:“太子承乾的厉害在于他的地位及团伙,但他太过于露骨,朝野皆知,而且皇上对他们也不无戒心。魏王李泰与太子承乾绝然不同,他是一个文雅的王子,据目前看来,他很得皇上、皇后的欢心。近几年来,魏王李泰置馆纳士,也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而且许多朝中重臣子弟,与他交好,因而李泰身边形成了一股势力。这魏王李泰聪敏绝伦,而且善作诗文,爱好经籍、舆地之学,外表很给人好感。可他内里却是一个狡诈、多疑、恃宠骄奢之辈,骨子里比太子承乾更可憎几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置对手于死地的机会,而且会不择手段,以后你要千万小心,记住我程知节今天说的话!”
李尘逸失声叫道:“我又与他没什么纠葛,为什么要提防他?”程知节“嘿”地一乐,道:“我的小王爷,你现在还不知你自己的身价吧?”李尘逸奇道:“我一个江湖游子,能有什么身价?”
程知节走到李尘逸身前,左看几眼,右看几眼,道:“不知道你的身价?好!那我就告诉你。你的江湖地位俺不知道多高?但从许多江湖高人见你如见祖宗一般的神情看,你肯定在那些门派中有崇高的地位。再者,你是当今皇上的义子,胸挂金牌的神武王,可以任意出入皇城,这可是本朝绝无仅有的一种殊荣。可以说你是皇上、皇后面前的第一红人,与大唐王朝有着极大干系的王爷!”
李尘逸闻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李尘逸是这么有名的人物,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了不起了!”程知节道:“确是应该如此!”
停顿一下,程知节接着道:“再说晋王李治,年龄较小,而且性情懦弱,但他有长孙无忌这个大后盾。据俺程知节看来,此子乃人中龙凤,极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这几个皇子是各有各的特点,朝中重臣子弟又有几个能成气候的人?皇上曾说过‘功臣子弟多无才行,籍祖父资荫处大官,德义不修,奢纵是好。’因此俺看朝中官宦子弟无大的成就。皇上曾和俺们几个老臣议论,只为我大唐后继无人而堪忧。”说罢,程知节重重叹了一口气,坐回椅中。
二人沉默了一会,李尘逸站起身来,道:“朝廷之事非我们所能左右,只好看天意吧!我李尘逸即进得京师,就当尽心尽力为父皇办事,能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程将军,谢谢你!咱们还是好朋友,你若有什么事儿用得着我,李尘逸当尽力为之!告辞了!”说罢,举手一揖,转身走出佛堂。程知节怔怔站在佛堂中,一言不发,心中暗想:“俺将这些事说给这个小魔爷,不知会不会惹出祸端来?”
李尘逸出了程府,顺大街慢慢而行,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清楚。不知走了多远,忽觉有二道目光在盯着自己,而且这种感觉已经有一会了。他敢紧一侧身目光向有感觉处望去,只见街边一个小乞丐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正是那小花子“小虾儿。”
“小虾儿”冲李尘逸一乐,招手示意李尘逸跟着他来。李尘逸不知道叫化帮又要找自己何事?就跟在“小虾儿”身后,随他而去。
来到上次与老花子“九尾灵猫”会面的破落庄园,“小虾儿”一侧身,摆手示意李尘逸入园。李尘逸走到院墙边,看了看“小虾儿”,一纵身跃入园内。
李尘逸的江湖经验到了现在可以说是十分老道,他人未落地,双目已将园内扫了个遍。他眼望园内破屋前站着的一个人,顿时“哇”地大叫起来,一个纵身,跃到此人身边,牢牢握住此人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此人正是叫化帮少门主,“玉面虎”白玉楼,李尘逸的结拜大哥,又是他的表大舅子。
二人见面,双手紧握,过了好一会,李尘逸才开口道:“大哥你怎么到京城来了,干吗到这里来也不先给我来个信?”白玉楼哈哈大笑,道:“二弟,你身在京师,我得到消息就想来看你,这次正好有事路过长安,就让门中弟子找你,咱弟兄俩好会上一面。喂!别光顾咱哥俩说话,我还带一个人来!冰妹,你别老躲着,快出来见见你的夫婿!”他话音未落,从破屋内现出一个俊俏的身影,不是那单家庄大小姐单冰是谁?
李尘逸与单冰一照面,真是相对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李尘逸才开口道:“你。你。你怎么来了?”单冰听了此话,身子一扭,低声道:“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干吗说我怎么来了?”白玉楼在一旁大声笑了起来,道:“小俩口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看你俩是高兴得不会说话了吧!”二人一听白玉楼的话,脸色不由一下子红了起来,更加语不成音。白玉楼哈哈一笑,道:“我这个大哥是不是有些不识趣了?应该回避才是!”说着,闪身要走。李尘逸赶紧伸手拦住白玉楼,单冰也红着脸冲白玉楼道:“表哥你再笑话人家,看人家以后理不理你?”白玉楼双手直摇,笑道:“好!我不再说话了便是。”说着,果然绷起脸来,呆在一旁。李尘逸知道大哥在与俩人开玩笑,也不理他,对单冰道:“岳父他老人家好吗?
不等单冰开口,“玉面虎”白玉楼在一旁搭腔道:“你要不问我还差点忘了告诉你了,舅舅他也和我们一块来了。”李尘逸听岳父大人也来了,忙问道:“怎么不见他老人家?”白玉楼又抢着答道:“舅舅说去看一个老朋友,一会就能回来。”他说完话,用眼一扫表妹单冰,见她一双大眼正瞪着自己,立时明白自己的话太多了,忙伸手一捂嘴,道:“我这就看看舅舅回来没?”说着,一溜烟跑出院去。
院内剩下李尘逸和单冰俩人,四只眼睛对望着,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李尘逸开口道:“冰儿,你们怎么突然跑到长安来了,难道又发生什么事儿了?”单冰一眨眼,笑道:“你这人真古怪,没事就不能来京城吗?”李尘逸笑道:“不然,若没有什么事儿,你和岳父、大哥不会一齐到京城来。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你们才会一齐出来!”
单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李尘逸额头,道:“你这小鬼,心眼里净是道道。告诉你吧!我姑母今年五十大寿,我和爹爹到姑母家去给她老人家拜寿,路过这里,特地看你一眼,明天我们就出发。”李尘逸笑着拍了拍手,道:“那你们就不能在长安多呆几天?我好领你四处转转。”单冰道:“爹说他有些话要与你说,我也正好想看看你在长安享受的怎么样?”李尘逸苦着脸,道:“这京城没什么好,我哪有什么福享?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单家庄找你。”单冰一撇嘴,道:“你心里还有人家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捎个信,还得我大老远跑来看你。”
李尘逸笑眼看着她,用手指一刮脸,又冲她了吐舌头。单冰脸一红,挥起拳头打向李尘逸。
正在这时,忽听院外“玉面虎”白玉楼叫道:“舅舅你怎么才回来?逸哥儿已经来了半天了!”李尘逸和单冰就听“入林豹”单文举粗大的嗓音哈哈大笑道:“怎么刚走一会,我的女婿就过来了?”随着话音,“入林豹”单文举和“玉面虎”白玉楼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院来。
李尘逸一见“入林豹”单文举,赶忙上前几步,给单文举跪倒请安。单文举伸手位起李尘逸,笑道:“贤婿少礼!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李尘逸站了过来,单文举上下一打量,道:“几日不见,逸儿你长得与老夫一样高了!”
李尘逸自己不觉得,这一段时间里,不仅身材长高了许多,且脸上的稚气也悄然不见了,活脱脱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玉面虎”白玉楼在一旁笑道:“咱们不用在院里客套,还是进屋里再聊吧!”说着将众人让进屋内。
“入林豹”单文举在上首坐定,向李尘逸道:“逸儿,这次我与玉楼、冰儿来到京城,一是到岭南为我老姐的五十大寿,二是为了领冰儿来和你见上一面,再就是有几句话要与你当面说一说。”李尘逸赶紧站起身来,道:“请岳父教诲!”单文举摆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道:“老夫闻听你入京师长安,被皇上认为义子,并封为王爷,在京城安顿下来。知道此事后,心中又是喜欢,又有几分忧虑,时常和冰儿念叨。老夫喜的是你不在江湖漂泊,能为朝廷办事是每一个大唐子民的荣耀;忧的是你出身江湖,年纪又小,不懂官场之上、皇族之中的权力、势力的争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争斗,比江湖中刀刃上的拼斗更凶险十分!”
白玉楼在一旁插言道:“朝中即然这样险恶,二弟就不如随咱们一走了之,省去了多少麻烦!”老英雄单文举摇了摇头,道:“那也不是!一个年青人不思进取叫没出息。以逸儿眼下的状态,留在京城可能会有极好的机会。事情就是这样,好的一面与坏的一面份量是一样的,你得到的同时,也就是你失去的开始。”
白玉楼一旁笑道:“舅舅的话惮机深奥,令人折服!”单文举瞪他一眼,道:“你就会贫嘴!”
六十九章前朝
见表哥挨训,单冰捂嘴乐了起来。白玉楼勾起二指,伸向单冰,要捏她的鼻子,单冰躲到老父身后,向白玉楼做了个鬼脸。
单文举眼望面前的几个孩子,眼中充满慈爱的神情,道:“想当年,老夫凭掌中这柄‘豹头铲’也曾挣下了一身功名。那时的大隋朝,皇帝昏庸,朝官奸诈无能。老夫在朝中得罪了几个权贵,他们在隋炀帝面前几次告我的状,后来隋炀帝听信他们的话,下令诛我全家,我得几个朋友帮助,逃出城去,只可怜我那俩个儿子,也就是冰儿的俩个哥哥,被宇文化及用火烧死。老夫痛恨自己,当初若不入朝为官,哪有此事?”
说到此处,老英雄不禁双眼含泪。单冰见爹爹伤心落泪,用双手轻抚老父后背,单文举心知女儿孝心,轻拍女儿掌背,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过了这么多年,我也看得开了。今天我重提此事,为的是提醒逸儿,在朝中要十分小心,不可意气用事。另外,决不可贪恋荣华富贵而丧失本性,受万人唾骂。但话又说回来,你在朝中若一味正直无缺,必会遭到权臣的嫉恨,甚致会千方百计害你。如若这样,逸儿,到那时你千万要万分警觉,一见事情有异,立刻出走,决不可停留一时。此话你要牢记心头,万不可倚仗自己本事出众而误了时机。”说完这番话,老英雄单文举双眼直视李尘逸,等他回话。
李尘逸站起身来,正色道:“岳父教导,孩儿永记在心,决不敢忘!”单文举手抚李尘逸肩头,微笑道:“老夫对贤婿有十足信心,你决不会因荣华富贵而迷失本性。”说完话,回头对单冰道:“冰儿你与逸儿说会话,我和玉楼到叫化帮看看我那老友。”说罢,哈哈一笑,拉着白玉楼向门外走去。白玉楼不由自主跟着单文举向外走去,匆忙中回头向李尘逸皱了一下鼻子。
李尘逸知道二人是给自己与单冰留下空闲,也好说上一会话,不由暗暗佩服老人想得周到。
见身边没了其他人,单冰拉起李尘逸的手,道:“小非,这次我和爹、表哥来长安,并不能长时间停留,一会我们就得离开。原来我们曾打算带你一块走,可后来爹爹说你刚到京城,还是不离开为好,所以一会我们就与你告别,到岭南去。”李尘逸眼单冰,道:“我并不是贪恋荣华富贵才留在京城的,长安最近风起云涌,似乎要发生大事,我不能弃父皇于不顾,等此间事一了,我就回去找你。”
单冰深情地看了李尘逸一眼,道:“我会在家中等你,如果你贪图富贵弃我于不顾,我就天天咒你,叫你肚子痛!”李尘逸一捂肚子,蹲在地上,故意叫道:“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单冰见他的怪态,捂嘴笑道:“你个死鬼,好象我真的咒你似的,快起来吧!”李尘逸“腾”地站起身来,张开双手,作势欲扑单冰,单冰转身欲逃,忽然又站住脚,笑吟吟的看着李尘逸。李尘逸作势不动,二人面对面的站着,忽地,二人脸上均泛起红晕。
单冰低声道:“好了小非,我也该走了,爹他们在城外怕要等急了!”李尘逸见单冰要走,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好!我到城外送你们!”
李尘逸送走单文举父女和义兄白玉楼,从长安城外顺大路慢慢走回城内。一路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突然间,李尘逸觉得视线中有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闪动一下,不由得停住脚步,凝目望去,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十分大的药铺。这个熟悉的东西竟是药铺柜台前一个牌子上划着的有铜钱大小的“卐”字形标记,正是摩天教的联络暗号。李尘逸向四周扫了一眼,迈开步子走进这家药铺。
药铺的生意想来不太兴旺,铺内一个伙计伏在柜上,可能是睡着了,门旁边的桌子旁一个瘦瘦的老年郎中正闭着眼睛,轻轻晃动脑袋,不知嘴里哼着什么?李尘逸轻轻走进铺子,站在郎中身前,很响的咳了一声。老年郎中似乎吓了一跳,身子一抖,睁开了双眼,问道:“少爷。少爷,你要干吗?”李尘逸轻轻一笑,道:“我想买清心明目的摩天散,你们这有吗?”那老年郎中双目突然泛出一丝精芒,身子一下子挺了起来,沉声道:“有,可价钱太贵,少爷你买得起吗?”李尘逸一负手,仰首道:“本少爷不但买得起,而且想包下你这里全部存货!”
听了这话,不仅老郎中站起来,连柜台后面的伙计也挺直了身躯。老郎中“嘿、嘿”一乐,道:“那就要看看少爷身上有没有硬头货了!”李尘逸缓缓伸手,从怀中摸出摩天教教主柳平生赠给自己的金剑,托在掌心,笑道:“不知道我这个金条能不能买下你们这里的存货?”
老郎中一见金剑,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眼睛直勾勾望着李尘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回过神来,一躬身,道:“请少爷后面看货。”说着,伸手示意李尘逸到后堂。
李尘逸微笑看着老郎中,走向后堂。一进后堂,老郎中赶紧施礼参拜,口中说道:“属下长安分堂齐天机参见少教主!”李尘逸转过身来,伸手搀住他,道:“老先生若大年龄,不可多礼!”
这老郎中人称“佛手郎中”,乃是摩天教长安分堂堂主,手上功夫十分了得,是教中有数的好手之一,能耐不在几个巡使之下。
二人分头坐下。李尘逸道:“我到京城这许多时间里,不见教中有联络暗号出现,心中很是奇怪,想我教这么大的势力范围,怎么在京城长安反而无人来经营?”
“佛手郎中”齐天机赶紧答道:“我教在长安有许多教众,但都是暗中行事。前几天我才得到消息,要我们分堂发出暗记,来与教中一位重要人取得联系,未想到是少教主来到了京城。”李尘逸笑道:“那一定是总护法传下来的消息吧?”齐天机道:“正是齐总护法的令喻。”李尘逸摇了摇头,道:“齐总护法真是热心肠的人!总是挂念于我。”齐天机道:“少教主是我教中兴的希望,全教上下无不以少教主为自豪!”李尘逸摆手道:“齐先生你过于抬爱李尘逸了,想李尘逸何德何能?值得大家如此推崇?”
“佛手郎中”齐天机问李尘逸道:“少教主可有事儿吩咐属下?”李尘逸笑道:“我在京师闲着无事,今日偶见齐先生的暗记,才进来与先生联络,并无任何事情。不过,我在京师可能会遇到一事儿,到时候还得请齐先生帮忙!”齐天机赶紧道:“界时属下必定全力为少教主办事!”李尘逸道:“如此李尘逸先行谢过!今日无事,我就此告辞了!”
齐天机见李尘逸要走,忙道:“少教主若要与属下联络,出城恐有不便,长安城内有一家‘富贵长生店’,也是教中的一个据点,店主贾老五,是本堂付堂主,少教主有事可直接吩咐与他。”李尘逸点头道:“这样也好,我记下了。”说完告辞出来,齐天机躬身送李尘逸出了药铺。
李尘逸回到礼部暂住之所,离老远就看到礼仪官范玉山在探着脑袋东张西望。范玉山一见李尘逸,立时脸绽笑容,一路小跑迎了上来。李尘逸见了他的这种情形,心中一动,情知出了什么事儿,若不然礼仪官范玉山决不会失态到不顾形象而小跑起来。
来到近前,范玉山一躬身,道:“小王爷你可回来了!我在门前等你好一会了。”李尘逸停住身形,问道:“出了什么事,范大人你这么慌张?”范玉山道:“今摩天大早,皇上就命侍卫长秦怀玉来到这里,专程打听小王爷的情况,并且要面见小王爷。这不,秦侍卫长还坐在屋中等你哩。”李尘逸眼望门内,道:“秦侍卫长在等我?那好,你带我进去见他!”范玉山前面带路,二人一同进了礼部院中。
秦怀玉正坐在屋内,这么长时间不见李尘逸,心中很是烦燥,见李尘逸走了进来,心中一喜,忙上前施礼。
李尘逸笑着对秦怀玉道:“秦大哥等久了吧!我到外面闲逛了一会,不想走顺了脚,真有些过意不去!”秦怀玉赶紧道:“王爷哪里话来!我也是好多天没有见到王爷,想与你会上一会。”李尘逸哈哈一笑,道:“秦大哥公务繁忙,若不是父皇要你过来,恐怕秦大哥还不会分出身来吧?”秦怀玉也笑道:“王爷明鉴,我真心真意想你,决无虚假!”说罢,二人一齐大笑起来。
李尘逸问秦怀玉道:“父皇要大哥你过来,可有什么事吗?”秦怀玉答道:“也没有什么事儿,皇上怕你在外边有不便之处。另外,长孙皇后也有些挂念你,因而派我来打探一下。”李尘逸闻言,冲皇城方向施了一礼,道:“多谢父皇、母后挂念。”说完,转过身来,又对秦怀玉道:“还得烦劳秦大哥回去对父皇、母后说一下,就说我在这很好,范大人教我学了许多东西,我决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秦怀玉笑道:“我回去一定向皇上、皇后如实禀报。小王爷你什么时候回宫?大伙都盼你回去教他们几手功夫哪!”李尘逸笑道:“众位侍卫大哥太客气,等过几日回宫,与大家欢聚一下,到时候秦大哥你恐怕还要破费了!”秦怀玉笑了起来,道:“我正求之不得,王爷咱们宫里见。”说完话,他告辞回宫,李尘逸送秦怀玉出门,微笑着目送他身形消失在远处。
隐士谷中,谷主谢千山与谷中众人齐聚在厅堂,谢千山负手在厅中来回走动着,众人眼睛一齐盯着他。半晌,谢千山开口道:“依老夫看来,逸儿在京师并非十分安稳,以他的性情,决不会在京城贪图富贵,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办,老尚你对有些东西参详得透,你看如何?”
“鬼手神医”尚怀春毫无表情的道:“谷主说得有理,最近我也在琢磨此事,依我之见,逸儿即使现在不需要援助,过几天也一定要有人去帮他才行。”柳平生插言道:“京师长安有一些我教中的好手,过几天齐三霸他们也会到长安去,再加上逸儿的一些朋友和老娄的人,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尚怀春道:“不然,以逸儿的身手,若他都遇到麻烦,那些人帮不了多大忙。不如咱们去几个人,暗中观察,如果没事更好,要是有事,及时出手相助,才是万无一失之策。”
“追风叟”曲平道:“老尚的话十分有理,逸儿的安危,才是咱们最关心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哪怕他掉一根头发,对咱们来讲都是重大的损失,在这个问题上,咱们决不能含糊!”众人听了曲平的话,不由一齐点头称是。
谢千山道:“即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咱们就去几个人,暗中相助逸儿。我和老尚、老柳都誓不出谷,只有让平章、曲平二人带贝云石、郭天荡一起去长安,侍机行事。老娄年纪大了,你也别急,你传出信去,叫你的徒子徒孙四处打探一下消息,并与五圣教的小子们打声招呼,不得与逸儿为难。”罗平章、曲平一齐答应,分头准备事情去了。
待众人走远,谢千山看了看柳平生和娄一平,道:“你们得到的消息真的很准确吗?”柳平生道:“教中传来的消息应该没问题,域外九幽门的传人大批进入中原,到处兴风作浪,别的门派没有这么大的势力。”娄一平接着道:“逸儿救李世民所杀的‘五毒圣手’严东离,就是九幽门中的好手。”
谢千山点了点头,道:“当年九幽神君横行域外,后来到中原闹事,我才与他在北芒山相斗。他也确实厉害,若不是我使出老尚的‘翻云覆雨’暗袭,恐怕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我了。”这时“鬼手神医”尚怀春插言道:“当时我在一旁暗中出手,伤了他几个门下,使他分了心,也是他败逃的原因之一。”谢千山又道:“现在回想起来,是我和老尚二人联手,才打败了九幽神君,如果真是九幽门与逸儿为难,弄不好咱们要费一番手脚。”
“黑风堂主”娄一平干咳了一声,道:“据我门下传来的消息,不仅九幽门有人出现,就连东海姚家、西域盖氐和南方几个邪教都有人到了中原,可能南海剑派也有人参与了活动。”尚怀春长叹一声,道:“这些家伙前几年缩头不出,如今都冒了出来,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谢千山道:“老尚你看是什么缘故?”
“鬼手神医”尚怀春道:“李世民初登龙位时,这些妖邪不敢出来,照现在的形势看,定是朝中几个皇子为争夺储君之位,大兴招兵买马之举,广邀奇人异士,才引出这些妖人来。正所谓:‘天下要乱,妖邪四起。’所以从根本上讲,还是大唐朝内部的事儿。而今逸儿身在朝中,被李世民认为义子,并封了王位,故而他决难置身事外。这样的话,他就将陷入这些妖人与朝廷势力的夹击之下,处境应该很是危险!”
柳平生道:“如果逸儿他们击溃这些妖人,恐怕要引出他们身后的靠山,到那时可能更难对付了。”娄一平道:“据我所知,九幽神君被谷主所伤,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估计是出不来了,但他的十八弟子,个个身手不差,很难对付。东海姚家那些怪物还不足惧,但那‘鬼斧神工’要是出世,恐怕连罗平章和曲平也对付不了。西域盖家的‘神枪手’盖稀文,能耐应在姚老大之上,再加上南方邪教的几个老魔,肯定会让咱们头痛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