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悲惨的画卷,那是最凄凉的旋律。乌鸟的鸣叫拉成漆黑的记忆,战士的鲜血印成苍白的往昔。银辉洒泪,凄雨哀鸣。浅浅的水波化作最后的痕迹……
  我是琦菩相泞,是白蛟族的二皇子。白蛟族的幼仔在五十岁前都是通体黑色的小蛇,到五十岁后王族就会变成像父王那样全身洁白神圣的蛟龙,而血统不纯的平民白蛟族则会变成灰白色体型较小的蛟龙。我的哥哥是白蛟族的大皇子——琦菩罄鑫。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而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后,我听父皇说我的母后生下我后就死了。所以我五十年的皇族生活中最亲近的人就是哥哥。在那时的我眼中哥哥是最强大的存在,什么东西一点就通,小小的它力量就强到可以和几个宫廷护卫匹敌的程度;在那时的我眼中哥哥是最可靠地存在,无论我做错什么父王投来怎样的冷眼,哥哥总是和蔼包容地道:“相泞,没什么,不要难过,下次小心就行了。”哥哥就是我的依靠……
  我很怀念那五十年的生活,每天和哥哥玩耍嬉戏,依偎在哥哥旁边,无忧无虑。那甚至成为了我永远的憧憬,永远的梦想……
  五十年很快过去了,我无忧无虑的梦也结束了。我和哥哥都成为了强壮的蛟龙,然而截然不同的是哥哥通体洁白,我则是一身漆黑。父皇在王座上嘶吼的声音把我吓坏了,周围的卫士、大臣都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我迷茫着,我不知所措,我只有默默流泪……
  后来我被关到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每天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喝着令人作呕的水。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母亲是外族人,这其间隐藏着一段父皇不为人知的故事,那是在外族作战被外族人疗伤并且无意间生下我的故事,我出生时父皇看到我和其它的小蛟龙一样还希望瞒天过海,于是夹杂着对母亲的歉意把我带了回来,可是谁知我的身体在成年后有这样大的不同。要知道白蛟族最为讲究的就是血统纯正,因此我就被执法机关当做皇族的耻辱关了起来。自从那以后父皇和哥哥就再也没来看过我,大概也认为我是它们的耻辱吧。
  在地牢里的我吃不下那些恶心的食物,所以我总是饿晕过去,但奇怪的是我醒来后总会有我最爱吃的食物放在我面前,我狼吞虎咽。地牢里,和黑暗相伴的我一直在反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仅仅是一瞬间我就失去了一切?父皇的过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为什么?
  时光渐渐过去,这一天天的时间就像是一把利刃在我的身上刮下一道道伤口——痛苦、孤独、悲凉,在这些伤口上恨的血液在流淌,在喷洒。直到有一天我听到狱卒说,明天就要把我处以死刑了。那时的我苍凉地笑了,终于可以结束了啊,这种痛苦的日子。泪珠伴随着凄惨的笑容从我的眼角滑落,滴下,砸落地面……
  行刑的前一天夜里我只是悲凉地看着黑色的地牢天顶,没有思想,没有言语,就像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突然对面的墙壁无声地碎裂开,我下意识地过去看看,没有任何身影。可是生的希望出现了,一条通往地牢外的隧道展现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为父皇的过错而成为牺牲品?下意识的求生本能在我的心中跳动着,呐喊着。于是我向着隧道的那一点光亮而去,向着生命而去!最终我逃到了平民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但是我的心中却依然阴雨绵绵。我发现了,尽管在平民的世界围绕着我的依然是那种令人厌恶的目光,歧视、轻蔑、鄙夷……曾经高贵的皇族,现在卑贱的异类。多么可笑的事实啊!多么悲凉的事实啊!我时常发狂暴怒,又时常垂颜落泪。但是每次当眼泪渐渐落尽,我还是会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想到我从地牢逃出来时,绝对有人帮我打开了那个出口,还有在我饿晕过去时提供给我那些食物的人。我坚信那个人是父皇,那个地牢只有父皇才能进入。我相信父皇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要我躲在外面,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的……
  我甚至做了一个这样的梦,父皇一身金甲地从街角处出现,来到我的面前慈祥地道:“来,我的孩子回家吧。”随后我跟着他回到了皇城。我们进入大殿,大臣侍卫向我鞠躬,哥哥看见我快乐地笑了,他亲切地道:“欢迎回家,相泞。”于是我靠到了哥哥身上,就像五十年来一样温暖亲密……但是在那一瞬间,周围的环境凝固了,接着扭曲消失。惊醒我的是一缕迎面而来的寒光,本能的躲闪,刺状的东西却还是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我使出浑身解数凭借着强壮的身体终于解决掉了那个杀手,杀手的身体上透明的力量正在流入我的体内,我们白蛟族可以将死去的对手身上的力量吸收到自己体内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强。杀手回光返照,阴冷地道:“你杀了我也没用,你的父皇已经在整个潜皎界都对你下达了灭杀令。更多更多的杀手正在汇聚着,哈哈哈……”这些话让我的心落到了谷底,“轰隆——”一声惊王从身后的黑暗中闪过,一瞬间的光亮将那个死去杀手扭曲的脸照得格外诡异。“哗哗哗”雨水打落下来,淋在我的身上,彻骨的寒意贯穿进身体,可是我的心要比这更冷,因为它已经被伤口所流出的血冻住了,这种血叫做恨。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就逃跑,向着没有人的黑暗逃跑,因为只有身处无人的黑暗才能让我感到稍稍的安全。但是我最终还是被杀手找到了,在一个偏远的荒野的一棵枯树下。我看着面前的三百多个杀手,他们每个的体型都比我大一圈,他们的肌肉更是结实得如同岩石一样,历经风雨。我沧桑地问道:“你们又是谁?这身战甲有些眼熟啊。”杀手首领不屑道:“当然眼熟了,我们是你父皇的亲卫暗杀部的。不,现在你应该已经算不上皇子了吧,你现在只是白蛟王的污点而已。”我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我带着最后的希望质问道:“这一定不是父皇自己的意愿……”我的话被打断了“不是?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杀手首领拿起了一块金色令牌,皇令?这是历代白蛟王的贴身信物,是皇权的象征,只有执行特别的秘密任务时才会发放给手下。杀手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着:“这总可以代表白蛟王的意愿了吧,他可不希望这样的污点被天下知晓。放心,知道你的事的大臣、侍卫都死了,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现在回头想想,给我食物的可能只是哪个看我可怜的侍卫,隧道出口的打开可能只是我无意中碰到了某个机关,什么亲情?什么父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啊!此时此刻,世界都在和我敌对,那个只为掩饰自己错误的王、那个为了不牵涉自己而对我置之不理的哥哥,那些令人厌恶的目光……他、他、他们都在与我对立,都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我除了生命和恨还有什么?正当我这么想着,杀手们的攻击已经开始了。我仅仅受了一击就飞了出去,撞到了枯树上,随后视觉渐渐模糊,意识也渐渐消失了……
  也许……我连生命都要失去了……
  没错,我所拥有的只剩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