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柔的身子为之一怔。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他手里握着一颗夜华翌,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看她,没有因为她的美丽而对她一见倾心,反而一脸的瞧不起她,因为她是青楼花魁。第二次相见的时候,是在她的房间里听曲,他仍然冷冷地看她,不为她的曲子所动。第三次相见的时候,是在湖边,他怀疑她的身份。一直以来,他是那么睿智,那么高高在上。而此刻,他却是如此的卑微。原来一个人不能过份地去在乎一个人,在乎一件事,否则,便会心甘情愿地卑微。
楹柔伸手环住他的腰,很想拍拍他的背,告诉他,她不会有事,她会好好地活下去,她不会为了替欧阳家报仇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夜,在呜咽。两个人的心,紧紧地靠扰。两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浮现着明日的场景。再有信心,也不会知道明日会是怎样的场景?是三十万的兵马闯入禄西皇陵取出先帝的骸骨,还是上官乾文骑在马背上接受三十马兵士的腑首称臣?
“楹柔,明天你不要去!”公孙明浩喃喃低语,把她抱得更紧。
楹柔摇头:“明天你与陈峒天带着明儿去南檀国,我与哥哥报仇后即去南檀国找你!”
“……”
一整晚。
仍然没有结果,谁也不愿妥协。是不是只有在最艰难的时候,在面对生死决择的时候,人才会知道,自己到底爱还是不爱?
两个人各安着心事拥在一起睡去。
莫少炎果然没有醒来,公孙明浩趁着欧阳楹柔疲惫地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伸掌在她的后颈处劈了一掌。力度刚刚好,欧阳楹柔晕倒过去。
公孙明浩深情地看着她,腑头吻她的额与唇,冰冷的泪水滑落在她的脸上,哀哀的声音响起:“楹柔,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带着明儿幸福地生活下去!”
紧接着,是果断起床的声音。穿戴好衣服,公孙明浩掀开帘子,看着楹柔脖颈上青紫的吻痕,心里又是一阵悸动,他凑近,再一次亲吻楹柔的额头,然后,他把她的衣服再往脖子上提了提,果决地离开。
带着昨夜莫少炎酒醉时交给他的兵符去了后院。陈峒天正冷冷地看着他:“殿下这是要置南檀百姓于不顾么?”
“峒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公孙明浩说完看向他房间的方向,他的心里全是那个女人,他只知道,她不能有事!然后他又看着陈峒天道,“峒天,如果我有事,你帮我照顾好她和明儿,不要回南檀国,不要让人知道明儿是我的骨肉。没有我,公孙长痕会顾全南檀百姓的!”嘴上这么说,可是当他在江山与女人之间选了江山的时候,谁能理解他到底有多痛?他将原本压在身上的千金重担扔进了风里,他将南檀百姓的性命扔进了风里,有谁能理解他有多痛?
“你的女人,你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替你养?”陈峒天冷冷地看着他。
“峒天!”公孙明浩深看陈峒天。
“主子去仆死,奴才却苟活。殿下,是不是你若死了,我便可以娶了楹柔姑娘,让她做我陈峒天的女人?让公孙明儿改姓叫陈明儿?”陈峒天仍然看着公孙明浩,他的眸子恨恨地盯着公孙明浩。
公孙明浩只感觉痛袭上胸口,锥心一般地疼痛,如有千万把刀子在他的胸口上剐着。
“殿下怎么不说话?”陈峒天看公孙明浩表情痛苦,再紧逼道。
“峒天”公孙明浩感觉站立不稳,一只手扶到了围墙上。若是死了,他要他们怎么办?这个女人若是爱他,则一辈子不愿改嫁,终生守寡,岂不凄凉?若是改嫁,他的死又是为了谁?还有明儿,明儿从世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尊贵的身份,他怎么可以让他永远回不了南檀国?
公孙明浩颤抖着身体,那只扶着墙的手明显的加大了力道。
陈峒天勾起一抹冷笑:“殿下若想好了,陈峒天绝不拦着!”
公孙明浩一咬牙,手执兵符支起身子来,按下了机关,竹子缓缓地移动起来。
陈峒天看到公孙明浩飞身而入,急了,趴在洞口大喊:“殿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殿下从此以后回不来,峒天便替殿下杀了欧阳楹柔,让她替殿下殉葬!”
里面,再没有声音传出来。
公孙明浩不是没有听到,而是,开弓了,便已经没有回头箭了!他太了解陈峒天,他会替他照顾好她和明儿!
莫少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昨天晚上半夜已经醒来过一次。他也发现了楹柔与公孙明浩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事实,因为他在楹柔的房间里没有找到楹柔。却在公孙明浩的窗边听到属于男女私会独有的声音。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莫少炎冷冷地看着后院的竹子,然后启动了机关。
他把真正的兵符交给了元将军,告诉元将军一个星期以后的子时秘密进入皇城。并且交代了一句,不管何人,执兵符前来领兵出战者,一律乱箭射死。即使是他本人前来,也可乱箭射死。易容,他想起了十个月前自己在春荷院里与欧阳楹柔翻云覆雨的日子,那不就是个易容的替身么。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他是爱美人,但他绝对不会因为美人而失去自己即将到手的江山,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篡权夺位的路,否则,他只好将他送到鬼门关,即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行,何况只是一个没有半点血亲的女人。欧阳楹柔,是老夫把你看得太重要了还是你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莫少炎一边喃喃一边冷笑着。
书房里,他秘密地召了两个人,布置了一些任务,两个人即消失在平王府。然后他继续回去装睡。
陈峒天看到莫少炎进了秘密基地又从里面出来了,他知道大事不好。在莫少炎离开以后,他潜了进去。
通过了兵工厂,里面正在紧急地赶制一批钢箭,没有人有闲工夫搭理陈峒天。
陈峒天顺利地通过兵工厂,再往前走,他四下寻找着公孙明浩的影子。可是,没有找到半点打斗过的痕迹,他在心里祈祷,在心里默念,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殿下,你在哪里?
继续往前走,便是平王府的秘密练兵基地了,大家正有序地训练着,没有半点不对劲。
陈峒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十万兵马的场地,大家穿着统一的服装,如何找到殿下?陈峒天只感觉自己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着。
欧阳楹柔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莫少炎收到信鸽的时候。
元将军从基地放飞了鸽子,鸽子只是飞过了一个山头便绕到了莫少炎的书房,停在了他的窗台上咕咕地叫。
莫少炎冷冷地解下信鸽腿上的纸条:一等食客公孙明浩执兵符前来!
莫少炎迅速地走到桌前,取下毛病蘸一些墨汁写道:杀无赦!
然后,他将纸条绑到信鸽的腿上,放飞信鸽。白鸽扑腾着翅膀有力地飞向空中。莫少炎的唇角勾着无比阴冷的笑容,嘴里喃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几乎可以肯定一切都是欧阳楹柔的阴谋了,只是他尚弄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
关上窗户,莫少炎出了书房,往后院走,如果现在赶得及,或许还可以亲眼看着公孙明浩闭眼。或许临死前他会有几句话要跟他说。莫少炎的心里微微闪过一丝难受。公孙明浩鞍前马后地跟了他四个月的时间,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真心待过公孙明浩。
人,一旦付出真心,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在遭到背叛的时候,仍然会心痛,会难受,会恨!
除了恨,莫少炎还怪自己眼拙,怪自己粗心,欧阳楹柔消失了八个月,公孙明浩又何尝不是消失了八个月,为什么就没有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去?
欧阳楹柔不见了公孙明浩十分着急,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乱了节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即刻明白了,公孙明浩把她打晕了。他要做什么?
欧阳楹柔疯狂地爬起来,奔赴后院之时,正好看到竹子旋转着盖上洞口。而那个闪进去的人影她断定是莫少炎。
她的心跳动得更快了,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叫嚣:莫少炎知道了!公孙明浩有生命危险!
可是她不能自乱阵脚。她的手强压着心脏,不让她从胸膛里跳将出来。
然后,她在后院里不停地跺着脚,焦急如焚地数着时间,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五十九、六十。
数到六十,楹柔再用力地一压心脏,深吸一口气,然后启动机关,身体轻盈地飘进洞里。穿过兵工厂,她潜到了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靠着一座山。这边有些偏,这座山正好是天然屏障,没有人会知道,这座山的背后有这样的一番天地。
楹柔用眼睛不停地搜索着。
除了士兵们有节奏的吼声以后,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莫少炎去了哪里?欧阳楹柔拧眉思考这个问题。只要找到莫少炎,便能确定公孙明浩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