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和杨欣吃饭的时候,康玉蔷明明可以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她却停了下来,有意向自己透露周晨的下落。
康玉蔷对待周晨,简直跟亲儿子似的,若周晨喜欢的是裴锦,她完全可以去跟裴锦说,而不是自己。
至于今天的绝情……那完全是因为婚礼会场上的一闹。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夏理按住了她的肩膀:“菲菲,今天你得把所有的事情讲清楚。”
夏菲菲回过身来,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冷静下来之后尤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要跟周凌泽解除婚约,我爱的是他弟弟周晨。”
夏理顿了一会儿,问:“你确定?”
“非常确定。”不管周晨是否对她有感情,她都无法勉强自己跟不爱的人在一起,更何况这两人可是亲兄弟。
夏理叹口气:“这样也好。他们是亲兄弟,你的立场最是难堪。”
从湖边到出了北海公园,周晨打了一路的电话,叶兰始终不接电话。
“拜托你快接电话!”
直到这个时候,周晨才开始后悔起来。从看到那张老照片开始,他心里就有了这个主意,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最后依然这么做了。
他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周鹏元现在进了医院,以周凌泽的阴狠,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件事伤害最大的人是叶兰,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等待多年,她以为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结果却发现不过是被人当成了代替品。
周晨很怕她会想不开,如果是这样,他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外婆那一家子人。
即使小时候被金文淑和周凌泽欺负,他也从未想过要因此去伤害别人。
而如今,他伤害了叶兰,伤害了……夏菲菲。
鼻子一酸,周晨忍不住抬头望天,却发现这么做只会让鼻子更酸。
他闭闭眼睛,把泪意全给憋回去。
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一看,居然是叶兰打过来的。连忙接过:“兰姨!”
挂了电话,周晨招招手,坐进一辆出租车里。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另一个小公园,很是僻静,除了平日早晚来锻炼的老人,鲜少人来。
穿着婚纱的叶兰实在引人注目,周晨只问了一位老奶奶,便找到了她。
叶兰坐在石板椅上发呆,她的裙子被什么东西给挂烂了,曳地裙尾不知到哪里去了。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美丽,脸上的泪痕使她楚楚动人。
“兰姨。”周晨停步在她面前。
叶兰并没有抬头看他:“今天的一切,是真的吗?”
原来她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
周晨再生不忍:“伤害你,并非我的初衷。”
叶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妈妈。”
“是。”周晨在她身旁坐下:“周鹏元负了我妈妈对他的感情,对此我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他受不了的是,周鹏元凭什么这么多年后,还要娶一个和妈妈相像的女人,凭什么事事如意?
叶兰久久没有说话,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她说道:“在这里一天,我已经想清楚了。”
周晨扭头看她,她想清楚了什么?是宽恕周鹏元对她的欺骗,还是对周鹏元,她已经死心?
“虽然你已经拿出了照片和DNA鉴定结果,可我还是要回去问问我的爸爸妈妈。”
周晨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什么时候走?”
“我家离这里有些远,就今晚的火车吧。”
“我送你。”
叶兰摇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
周晨点点头,送她回到租房里,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别墅里,康玉蔷正在听古典音乐。她并非真的喜欢听,只是为了应付某些有这种癖好的生意合作者。
“你回来了啊!”康玉蔷坐起身,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周晨把西装外套扔到别的沙发上,坐到她身边。
康玉蔷邪气一笑:“今天真是演的一场好戏。”
“多谢夸奖,在你看来可还够精彩?”
康玉蔷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子,在我面前你还装酷?”
周晨懒懒一笑,倒在了她身上:“康阿姨,我好累呀!”
他这突然一倒,差点把康玉蔷给压倒。康玉蔷勉强稳住身子后,极其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却没推开他。
“说吧,你和周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不过是说了个片面,倒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想要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虽然疲累,周晨也想要吐出心中多年的郁闷。康玉蔷静静地听着,想着第一次见这孩子,她不过是随口诳他,他却当了真。
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绝望了吧?
康玉蔷接了个电话,完了对周晨说道:“你爸爸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医生说是受了重大刺激,才会突然失去意识,需要好好休养。”
周晨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你干嘛故意气我?”
“谁气你了!”康玉蔷不满地给自己倒水,一边说道:“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儿都不在意。”
周晨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你问他在不在意,他会直接否认。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周鹏元,以为会有父子相认的激动场面,谁知周鹏元一进门,把他的外套递给女佣,便坐到了首位。
金文淑和周凌泽在他左手边坐。
韩敏带着周晨坐在右边,周鹏元看了他们母子一眼,用着“今天吃的面条”的语气说道:“来了啊。”
周晨本来激动不已,想要开口热切地喊声爸爸。虽然心里也怨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但也想从此后一家人一起生活。
但是他比较敏感,只觉得爸爸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热烫的心,似乎猛然被一盆冷水浇灌而下。
周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韩敏却未发觉,许久未跟喜欢的人如此亲近,她贪婪地看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金文淑煞风景地“嗯、嗯”了两声,道:“吃饭就是吃饭,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我们周家也是这样的规矩。”
韩敏听出这是在说她,薄脸皮一下子红了,忙低头吃饭。
直到吃完饭,周鹏元没再说一句话,他直接上楼进书房去了。韩敏望着他的背影,金文淑故意说道:“鹏元吃过饭,都会继续处理公司的事情,谁都不要进去打扰他。”
她抬眼盯着韩敏。
韩敏的心颤了颤,带着儿子回到自己房间。
周晨一直觉得,那时候就是拜金文淑所赐,所以妈妈和爸爸才没有说话的机会。后来他长大了,便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周鹏元有那个心,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这是周晨对他最失望的地方,日子过得有多苦,母亲的病有多重,他就有多恨周鹏元。
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去报复那家人,只是觉得恶心,想要离他们远远的。
“你当时怎么会收留我呢?”
那时候的康玉蔷不过二十六七岁,在整个城市中正是适婚的大好年纪。
那时候陈叔就是她的司机了,结婚不过两年,刚有个嗷嗷待哺的儿子。陈叔劝她把周晨送到福利院去,说有这个孩子在,会影响到她以后嫁人生孩子。
周晨听到就心慌了,怕康玉蔷真的会那么做。谁知康玉蔷根本不在意:“没人娶,那我就不嫁了呗!”
那此后,她谈了几次恋爱,果然每个人都介意她还收养了个孩子,甚至还有人质疑是她的私生子。
周晨听了都生气,因为他确实是私生子,但脏水不能往康玉蔷身上泼。
康玉蔷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懒得搭理懒得解释。
“为什么收留你?”康玉蔷此刻,是说不出的意兴阑珊:“因为我出自福利院。”
周晨惊愕地看向她。
康玉蔷躺在沙发上,玫红色的真丝睡衣滑溜溜的,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的十分完美。
她保养得真的很好,这样的气色这样的气势,谁能相信她来自福利院。
“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从记忆起就是和一大帮的小孩子抢吃的抢喝的。我不知道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感觉,若不是修女可怜我,我还没有机会上学。”
康玉蔷非常珍惜上学的机会,因为珍惜,所以慈悲,不曾忘记做人的本心,她利用一切机会使自己变强,而在这个过程中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高二之后的学费,全是她自己打工赚来的。大学毕业后她处处碰壁,也从不屈服,最后终于闯出自己的一席之地。
挫折时时都能碰上,康玉蔷只会不气不绥,迎难而上。
“遇见你,正是我一次失意的时候。”康玉蔷笑道:“你小子说话很有趣,把我逗乐了,我就带你回家了。”
周晨愣怔地看着她,就这样吗?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不会知道后面有多麻烦。他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康玉蔷就只当他是失忆了。
他对过去的老师说,自己妈妈去世了。康玉蔷通过多方手段,使自己成为周晨的监督人,让他继续上学。
说起来简单,办起来耗费时间、手续又多,还需要开很多证明。但都让康玉蔷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