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更急,劲风更寒,武欢走得更急,脚步稳重,穿过一条长巷,沿着城墙走,出城门,宽阔的水泥台阶延伸而上,一眼望去,和天在一起,苍白的天洒下雪雨,蒙住了眼,武欢用手抹去眼上的雪雨,踏阶而上,上到一半,身后的城尽数入眼,尽数缩小。
  踩着小路横行,小路从山间开出,坑坑洼洼,弯弯曲曲,只能容下两足,几乎绕了半山,一座拱形的石门静立在前。武欢顿了顿,轻脚靠近,进了拱形门,黝黑无光,一丝白光从身体炸出,能看见路了,除轻的脚步声再无其它的声音。
  手按拱形顶的圆钮,墙上一扇门缓缓开,武欢进去,门缓缓合了,阴森森的气息包裹,早已习惯,展开疾风步,轻落碑前,机关开,设立的壁灯已亮,洁白的大理石碑刻着绒怡之墓,在艳红的火灯扭曲。
  手抚墓碑,墓碑上的字,一颗泪滴在碑上,缓缓滑落,情人泪滚烫,墓碑却冷,墓碑里的人心更冷,她是否感受了这一滴泪的温暖?是否听见情人火热碎裂的心跳?
  “绒怡你的一生太悲苦,颠沛流浪,终于在荒凉镇安定,命运却狞笑着带走你,要是可以,我愿代你受一切,绒怡我的至爱,我真正爱过的女人……”滴滴泪模糊了眼,绒怡的一瞥一笑在眼前,那样生动,那样可人,伸手触摸,触摸绝美可人的脸颊,触摸虚空:“不!绒怡不要走!不要丢我一人在世上!”绒怡还是走了,带着对自己最深的爱,不甘,无奈的走了。
  武欢双膝跪地,头重重的磕在墓碑,血顺着泪流的痕迹流下,那天,也是这样的寒雪风狂,寒雨急迫,武尘欢喜无限的抱着亲手熬得莲子粥,顶着风雪推开荒凉镇上绒怡住的门,木门‘咯吱’开了,里面漆黑无光:“绒怡,看哥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要是往常,绒怡必会像燕子一般奔出,扑在自己滚烫的胸膛,然后在脸上落下一吻:“武欢哥,你真坏,只想逗人家。”
  武欢拿出一朵历经千辛万苦从雪山采下的雪莲插在绒怡细密的长发上,那时,绒怡总会娇羞的奔进闺阁,站在明亮的大铜镜前,反复的看。
  武尘上前,搂住绒怡的柳腰,绒怡双手环抱武欢的脖子咬住武欢的耳朵,使力,留下了淡淡的两个齿痕:“小坏蛋看我怎么教训你。”阴谋得逞的娇笑着。
  外面的雪染白了大地的一切,两颗心在雪白的世界滚烫热烈幸福的跳着,远了,一切都已远,远得就好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屋里昏黑,屋里寒冷,没烧炭火,绒怡在哪?这时的绒怡一般在家,知道她在家才特意亲手用心的熬绒怡最喜欢吃的莲子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心和身体是那么的热。
  “绒怡,绒怡。”连叫几声,没有回答,火热的心渐渐冷,往前跨一步,就好像离地狱更近一步,碗里的莲子粥放在圆桌,绕过屏风,闺阁浮现在眼,以前,见到闺阁就见到一片阳光,此刻,见到,却有冰至刺骨的感觉。
  武欢想冲上去,手脚却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了,一动不能动,身体里的血液凝固,良久,武欢夺门而出,奔进雪中,让寒雪击打身体,身体快被冰封,鼓足勇气的进去,无论多么的残忍都要面对。
  绒怡斜躺在床,脖子有一条刀痕,胸前大片血迹,撕开衣服,胸口有一个窟窿,肋骨被尽数折断,死了两个时辰左右,探了房子四周,没有可疑踪迹,就是有也被雪雨抹去,凶手狡猾,专在雪雨时下手。
  脖子上的刀伤平如镜,一刀割断绒怡的气管,毙命,能一刀割断人气管的人不多,绒怡颠沛流浪,学了护身的杂门武功,能一刀割断绒怡气管的人就更少,凶手刀法极快,武功在绒怡之上。
  细密的检查闺阁,床墙发现针眼,从外面插入,这是在床墙探寻三个时辰的结果,眼旁有黑迹,手摸,抹在白纸,揣入口袋,在地上发现一根红色长发,绒怡一头黑发,没有一根红发,自己也是一头黑发没有一根红发。
  夜已深,悲痛疲惫的回家,检验出黑迹是能致人昏迷的药物,红发不是动物的毛发是人的头发,想凶手的作案过程,一头红发的凶手把能致绒怡昏迷的药淬在针尖,插入墙,迷昏绒怡,无顾忌的进闺阁,一刀割断绒怡的气管,划开绒怡的胸,双手探进内脏,折断胸腔的肋骨,自己端着滚烫的莲子粥来,凶手跑了。
  全城搜捕有红头发的人,一个一个审问,一个一个排除作案嫌疑,今天,凶手还没抓到,一天不抓到凶手,心里的结解不开。
  五年了,背着一把承影剑,跑了近百个城镇,三年前在一个夕阳满天的时刻,终于看见了脸被红纱遮住一头红发的男人,刚欲追,男人已不见。
  武欢早已认定他是凶手,绒怡附近的居民描述过看见男人的样子就是他,骑着一匹瘦骆驼,风尘仆仆的样子,腰上悬着一把有漆黑刀鞘的刀,刀未出鞘,气势已足,绒怡死,他再未出现。
  寻遍天涯海角也要寻找他,割下他的人头扣在绒怡的墓碑前,给绒怡赔罪。
  只见那一面,就再未见,时光如眼,一眨,又过去三年。
  这深冬已过,春天来临,武龙门里所有的大小事物交给各门长老,商议定夺,天门长老德高望众,权力最大,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从未有二心。
  其他长老也是跟随自己多年,虽有时顶撞自己,也是忠言,忠言总是逆耳,一人独处,安静的环境里心静的想,他们的出发点是纯粹的,他们说得对,自己不是完美的人,做错了就该批,该改。
  这些年,武龙门之所以成长壮大他们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一人是怎么也成立不起来的。自己会踩着漫山遍野的时光之路,去寻找杀了绒怡的凶手,他要是活着必斩断他的头,要是死了,挖出骸骨喂狼吃。
  悲痛的站起,深情的望着墓碑上的几个字,仿佛又看见绒怡的一瞥一笑撒娇的样子。一声长啸,回荡墓谷,奔出墓门,出了拱门。
  天下的雪雨没有停,天下的雪雨好像永远也不会停。
  伞扔了,让雪雨狂风冰封刮削身体,悲至极致,身体麻木,武尘也是这样吧,小小年纪,不知承受了多少苦?飞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