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走出高仿村学堂,学堂里的三十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学生模仿着王雅的样子,一手摸着下巴没有的白胡子,一边摇晃着头念。
武尘挨着李瑶坐,手指着破旧书上的字,两人同时念出声,嘻嘻地笑着。
天真的笑声传入王开的耳中,听起来那么刺耳,王开一咬细牙,怒气冲冲到了两人身后,拍了武尘的后脑勺一下,武尘的笑收了,嘟着嘴看着王开,眼神畏缩。
看着武尘畏缩的眼神,王开的心里升起莫名的兴奋,一巴掌拍在武尘的脸,武尘稚嫩的脸红了,火辣辣的痛,哇的一声,武尘哭了,手背抹脸上的泪。
王开回坐位,学堂里噪杂的声音一下就安静。
几十双眼看着王开又看着在无声哭的武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做着自己的事。
被几十双眼关注的滋味王开体验了一次,还想体验一次,从椅子上站起,到武尘身后,握紧小拳头,准备砸在武尘的背,王雅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门口,他那么高就像一根瘦竹竿,王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夫子的脸。
王开回到座位,以后有的是机会。
今天,开始第二堂课,第二堂课下了,吃早饭,中间休息几个时辰,午后两堂课,两堂课下了,吃晚饭,一天的课就结束。
五年,这样的课程时间没有更改,五年后,武尘十岁了。
期间,没有少受王开,王开的跟屁虫欺负,武尘忍了,越是忍,王开,王开的跟屁虫越发肆无忌惮的欺负,一天不离开高仿村,这样的欺负不会消失。
教了五年,王雅知道的都教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教的。
教其他五岁左右的孩子。
武尘回棚子和爷爷住在一起,生活回到了五年前那样自由的状态。
有时,李瑶会找武尘玩,一起在深山找野果子吃,十岁的孩子再也不像五岁那时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学堂,王开虽一直欺负武尘,一点也不满足,无法足够的发泄心里的仇恨,武尘是杀爹的仇人,不杀了武尘无法为爹报仇,娘的叮嘱从未忘记。要不是王雅管制,王雅罩着武尘。恐怕,武尘已经死了十几回。
脱离了王雅的管制,王雅就拿自己没办法,就算杀了武尘也与王雅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退出高仿村学堂的第一天起,王开就兴奋难睡的找机会弄死武尘。
在院子里磨柴刀,姜芙倚在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着有出息的独子。他是自己活下去的全部力量,为了他可以倾尽所有:“儿子,你会完成娘的心愿。”姜芙慈爱的说。
王开停了磨刀的手,看着娘,暖意涌身,娘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娘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可惜没有了爹,要是爹在,三人一起,会多幸福,是武尘武尘的爷爷杀了爹,此仇不报,今生活着是耻辱。
刀刃磨得锋利。
姜芙穿着紫色紧身绸衣,完美的身材勾勒出来。
挽着高高的髻,横插银钗,瞄了眉,涂了胭脂牵着王开的手走到后山岗。
后山岗有土坟几十座,这是高仿村的村民迁徙至此,不断离世的人的。
白幡在风中飘摇,猎猎作响。
王拓之墓前,姜芙王开跪下,姜芙点燃香烛,插在墓口,烧了纸钱,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王开跟着娘磕。
“孩子他爹,今天是你的忌日,你枉死,不会枉死的。”
“儿子听话,儿子是我们的骄傲,你就看着吧,儿子会为你报仇的。”说到这里,刚才还眷恋深情的姜芙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光。
真奇怪,在仇恨里活了十年的姜芙的容貌没有更丑反而更美。十年,时间在她的身上好像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只有姜芙自己知道,容貌虽还是十年前的容貌,会让看见的男人神魂颠倒,可是心却不再是丈夫未死前的那样完整,心已经千疮百孔,就像即将西沉的圆日,燃干了泪的蜡烛,或许再也过不了多久,这颗红红跳动的心会永远的停止跳动。
停止了跳动如何?很多日夜,姜芙多么希望,这颗红红跳动的心停止跳动,这样,就可以过奈何桥,到望乡台端起孟婆递来的孟婆汤,望最后一眼生活过的世界,一口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忘记,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曾经那样深情爱过的人,被送入轮回投胎到下一世。
下一世会不会和他相见?下一世会不会和他相爱?下一世会不会和他结合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或许会,或许不会。
有时,命运安排了,是那么无奈。
缘来相聚,缘尽分开。
执着没有结果,就像缤纷的花开,开了会谢,无论如何的挽留,如何的舍不得离开枝头,到了它该谢的那一刻不会早一秒,迟一秒的凋谢。
抽下横插在发上的银钗插进右手的食指,右手的食指出血,血滴在墓碑。
插在王开右手的食指,血冒出滴在爹的墓碑和娘的血交融。
风更狂,风吹走秋叶。
秋云浓,浓云如墨,一道闪电劈破苍天,豆雨倾盆,湿了大地,湿了姜芙王开的衣。
牵着王开的手回家。
锋利的柴刀在柴房的干木柴上安静地躺着,像有魔力一般,望着柴上的木刀把,王开冲上去握起刀把要砍死武尘。
“我儿,现在不必去。”姜芙的话不再温柔,有命令的味道。
听见娘的话,王开停了脚步,疑惑的看着娘。
“我儿,你有把握?”姜芙的心里涌起不安,杀了武尘,高仿村许多人的命运会随之改变,杀了武尘儿子能去哪里?关键是儿子能杀得了武尘吗?儿子身单力薄,武尘也身单力薄,虽拿着刀,也没有多大把握,没有多大的把握杀人,杀人的后果会双倍反弹在自己身上。
杀不了武尘,会被武尘杀。唯一的儿子被杀,王家的香火在自己这一代断了,下到地狱也愧对王家族人。
武尘杀了儿子,会杀身单力薄的自己。自己不怕死,不是为了等儿子给丈夫报仇,可能早就随丈夫去了,在那一世永远和丈夫在一起。
被武尘杀,永远不甘心,永远有怨念,死了,什么怨念也无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
为防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必要有十足的把握杀武尘。
打武尘,武尘不反抗,要杀武尘,武尘还不反抗,武尘就不是蠢的级别了。
王开清楚,要杀武尘,武尘会反抗,自己有刀,可能会被他夺去反过来把自己杀了。
杀人的性质和打人的性质不一样,打人了,最多被对方打一顿,没有杀掉对方,被对方杀掉,再也没有生的机会。
王开摇摇头,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件事急不来。”姜芙笑着说。
娘的意思,王开明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杀武尘,有了十足的把握杀武尘。
身体练强壮,才有十足的把握杀掉武尘。
放下柴刀,关了屋门,雨久久的不停,天还没黑,就像黑了。
院子里,雨中,王开赤着上身,雨浇湿身子,不多的头发淋在一块,像被拔光了毛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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