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陶昔三百余座。埏埴之器,洁白不疵,故鬻于他所,皆有“饶玉”之称。其视真定红磁,龙泉青秘相竞奇矣。
窑之长短,率有数,官籍丈尺,以第其税。而火堂、火栈、火尾、火眼乏属,则不入于籍。陶氓食工,不受芝佣,埽赁窑(校:脱字疑为“家”),以相附合谓之。土坯既匣,垛而别之,审厥窑位,以(校:考证可能为“谨”字)布置,谓之“障窑”,尖烧之际,按籍纳金,窑牌,火历迭(校:考可能为“相”字)出入,谓之“报火”。一日二夜,窑火既歇,商争取售,而工者择焉,谓之“栋窑”。交易之际,牙侩主之,同异差互,(校:考试可能是“官”字)则有考,谓之
“店薄”。运器入河,肩夫执券,次第件具,以凭商算,谓之“非子”。其窑之纲纪大略有如此者。
若夫氵(同“水”)制之东,西,器尚黄黑,出于湖田之窑者也;江、湖、川、广器尚青白,出于镇之窑者也。碗之类,鱼水,高足;碟之头晕,海眼,雪花,此川,广,荆,湘之所利;
盘之马蹄,槟榔;盂之莲花,耍角;碗,碟之绣花,银锈,薄唇,弄弦之类,此江,淅,福建之所利,必地有择焉者。则炉之别:曰猊,曰鼎,曰彝,曰鬲,曰朝
天,曰象腿,曰香奁,曰桷子;瓶之别:曰觚,曰胆,曰壶,曰净,曰桅子,曰荷叶,曰葫芦,曰律管,曰兽环,曰琉璃。与夫空头细名,考之不一而足,惟贩之所需耳。两淮所宜,大率皆江,广,闽,淅澄泽之余。土人货之者,谓之“黄掉”。(校:补“黄”字)掉云者,以其色泽不美而任以弃之域也。所谓器之品数,大略有如此者。
至若冬泥冻脆不可以烧(校:应作“操”。)坯陶既就复不易操(校:应作烧)则有“火房”。火事将毕,器不可度,探坯窑眼,以验生熟则有“火照”。进坑“石泥”,制之精巧,湖坑,岭背,以验生熟则有“火照”。进坑“石泥”,制之精巧,湖坑,岭背,界田之所产已为次矣。比壬坑,高砂,马鞍山,磁石堂(校:应为“塘”),厥土,赤石,仅可为匣,模,工而杂之以成器,则皆败恶不良,无取焉。攸山,山槎灰之制釉者取之,而制之之法,则石垩炼灰,杂以槎叶木柿火再毁之,必剂以岭北“釉泥”而后可用。或覆,仰烧焉。陶工,匣工,土工之有其局;利坯,车坯,釉坯之有其法;印花,画(校:疑作“
划”)花、雕花之有其技,秩然规制,名不相紊。
窑有尺籍,私之者刑;釉有三色,冒之者罚。凡利于宫者,一涉欺瞒,则牙,商,担夫一例坐罪,其周防可谓密矣。
夫何昔之课赋优裕,而今之事于此者常怀不足之虑也?宪之头子,泉之率分,统制之供给,经总之移用;州之月桩、支使,醋息;镇之吏俸,孤遗,作匠;总费月钱几三千余缗。而春秋军旅,圣节,郊祀赏赉,试闱,结葺犹不与此,通融计之,月需百十五缗。则权官可以逭责,反是则谴至矣。
予观数十年来官斯去者,无不有州家挂欠之籍,盖尝推求其故,则有由矣。窑家作辍,与时年丰,凶相为表里一也;临川,建阳,南丰他产有所夺二地;上司限期稍不如约,则牙校踵门以相蠹蚀三也;狱失其校,来猾商狡侩无所惮布四也;土居之吏,牢植不拨,殆有汉人仓,库氏之风五也。官之懵者,吏挚其肘;一有强明自任,则吏结豪驵之
民,诡辞上官,必使惩之更而后已。官不少察,事热轻矣,此重可为太息者也!
尝记《容斋随笔》载:昔之守令不市陶器,父老所传仅二人焉。呜
呼!何辽绝耶?容斋所记可以尽信否耶?何今未有继也!又闻镇之巨商今不如意者十八九,官之利羡乃有倍筛之亏。时耶?山川脉络不能静于焚毁之余,而土风日可
荡耶,“一里窑,五里焦”之谚语其龟鉴矣!或者谓:“博易之务废矣,窑巡之职罢矣,今之不可复古矣。”然河滨之陶,昔人为盛德所盛,故器不苦窳。庸巨
知今日董陶之器不可以复古耶?是又非予所得而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