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去一里路,就是苍山了,上了苍山,就能看到风沙镇的影子了,过了风沙镇,那就算是进陕西境地了,离西安也不远了。”罗三虎勒住马,用马鞭遥指着不远处一座不是非常高,但是杂树丛生的延绵山脉。
  朱柄从马车内探出头,有些无奈,因为这话早在一天之前,罗三虎就已经说过了,真的可谓是望山跑死马,不过按照朱柄的估计,距离苍山的确是不远了,凭他们现在的速度,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既然出来了,朱柄也不想再回马车里了,长途跋涉已经快有半个月了,每次罗三虎都是挑着偏僻的路走,说是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算是苦了朱柄,差不多已经快要被马车颠死了。
  “真是西北望西安,可怜无数山啊。”朱柄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早些年大冬天的跟宫九坐着敞篷牛车都没觉得这么遭罪过,发誓回来的时候宁可屁股被马鞍磨平,也打死不坐马车了。
  相比之下,秦川一个弱女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精神状态却比朱柄要好上许多。
  而队伍里最不堪的,恐怕就要算齐行武了,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全身松软无力,在马上一颠一颠的,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乍看之下,跟个恶鬼似的。
  猛虎寨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得罪罗三虎也不要得罪朱柄,得罪了罗三虎,大不了顶多给你一刀,要是得罪了朱柄,那没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是不会罢休的,这段旅程,可以说是齐行武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噩梦。
  朱柄用的手段不多,就是给你下泻药,让你没完没了的拉肚子,下药之手法繁复得让你无法相信,先是在水中下药,然后是在饭菜中,等你有防备了,就把药抹在水壶口上,筷子上,各种你能碰触到的地方,用朱柄的话说,那就是不相信你一天之内你的嘴巴不会碰到你的手,所以,齐行武从来都无一例外地中招了。
  虽然朱柄的恶作剧早在两天之前就已经听从罗三虎的话停止了,但是还是给齐行武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齐行武摸了摸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犹豫了好久才拿起自己的水壶喝了几口水,确认了朱柄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嘴角也没有挂着阴险的笑容之后,才放心地将水壶放了回去。
  但这一切,并没有逃过朱柄的眼睛,笑了起来。
  这齐行武的来历后来罗三虎也跟他透露过,跟朱柄预料的一样,来头的确是不小。
  齐行武的确跟齐泰有着一些关系,是齐泰的侄子,不过是族侄,关系远了十万八千里,齐泰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家族里还有齐行武这一支,一家人从大锦朝设立锦衣卫开始,世代都是锦衣卫的人,不过最高也只有他已经过世的父亲做到了锦衣卫千户,家族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过人的事迹,不过他那千户父亲却有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名字,齐八。
  宫九和齐八,不管是谁都会猜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朱柄这些天早已经不止一次地吐槽过了。
  齐行武也确实是宫九派来的,只不过目的并不是齐行武所说的杀人,而是的的确确前来保护朱柄的,并且以后将会成为朱柄的第一个手下。
  朱柄从来都不会去怀疑宫九,自然也不会去怀疑宫九给他安排的人,只不过忠心是一方面,真要能让自己用得顺手,亲自调教一番还是必要的,当然,朱柄也不否认这其中自己小小的报复心理占据了极大的一部分。
  突然,齐行武眼睛一眯,翻身下马,跑到了路边一块岩石边上,顺着上面几乎不可见的记号,从一丝小缝隙中摸出了一个小纸条。
  这是齐行武借用锦衣卫的力量暗中派出的先行军,保证领先他们五天的路程,一路上暗中给他们留下一些消息。
  “千万不要是坏消息,千万不要是坏消息。”朱柄口中不停地默念着。
  也实在无怪他会这么想,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发现过三张小纸条了,没发现一张,当天的夜里就会要死一些人,虽然都是些普通角色,但是现在差不多算是进西北了,到了人家的地头,恐怕不会再派一些不入流的来送死了。
  “三天前留下的,风沙镇有异动。”齐行武看完纸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朝着秦川看了一眼:“三天前至少六个高手离开了风沙镇,我的人在打探途中被人发现,死了三个弟兄,现在还剩下两个,正在赶往西安,纸上预计这波人会在苍山埋伏,具体埋伏地点,因难以靠近,无法估计,如果可以,建议避开。”
  “什么级别的高手?”罗三虎表情也凝重了起来,锦衣卫里面武功高强的可能没几个,但是齐行武派出去的这几个人却个个都是打探消息隐匿行迹的高手,一般江湖人很难防备,这次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发现,还死了三个。
  “没看到所有人出手,对方只用了两个人,个个都是玄级六品以上,而且,精通暗杀。”说着,齐行武将手中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条递给了罗三虎。
  “出手就是两个玄级六品,保守估计,剩下的几个至少都是在地级以上的高手。”罗三虎环顾了所有人:“我们这些人,身手最好的也就是我地级九品,剩下的也就是老金和承启在地级,如果对方真的都精通暗杀,我们这点人真的不够看。”
  “如果现在要避开也不现实。”齐行武同样愁眉苦脸:“如果避过苍山就得走水路,那就得回头去洛阳,这时间上又得费一番功夫,恐怕是赶不及。”
  “承启,你怎么看?”罗三虎又回头问朱柄。
  “我又不是元芳,我看个屁。”朱柄没好气地说道:“苍山有埋伏,就算你们走水路,你们就敢保证水上就没有埋伏了?要是在水上,找个人给船凿个窟窿,跑都没处跑,整个一锅端,要我看,直接打道回府最痛快。”
  这番话却让金达赤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这辈子从草原到山里,就是没到过水里,最怕的就是水,要是去坐船,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来得痛快些。
  “行武,你觉得承启的拷问手段如何?”罗三虎突然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齐行武愣了愣,想到这两天自己所遭受的折磨,肚子有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起来,好容易才压下了肚子的那股冲动之后,才十分小心地说道:“承启的那些手段,我觉得放到诏狱去用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如果手段能够再上点台面的话。
  “喂喂,你们想要干什么,阴谋的味道能不能不要这么重呢?”朱柄心头顿时泛起了不好的预感,自己似乎又要被人坑了。
  “全体人员就地扎营,休息两个时辰,准备一下,今天,我们要连夜过苍山,明日入夜之前,必须进入风沙镇。”罗三虎没有理会朱柄的抱怨,朝着金达赤使了个眼色:“老金,动手。”
  众人一应声,纷纷开始准备扎营做饭,而那几个年轻的,在罗三虎的示意之下,都蹿得远远的警戒着。
  金达赤一点头,二话不说,从马上一纵到秦川的马车上,在秦川不解与疑惑的眼神中,将秦川一巴掌拍晕,然后找了条绳子绑了起来。
  朱柄一拍自己的额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早在猛虎寨的时候,秦川说的话就有些不尽不实,朱柄在那个时候就早提议过要么将秦川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要么想办法从秦川口中套点有用的东西,只不过都被罗三虎等人否决了,没想到罗三虎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上这么一出。
  “虎叔,这都快到陕西了,您老不会现在才想到要来问点什么吧,不觉得有点晚了吗?”朱柄一拍自己的秀士袍,跳下了马车。
  “一点也不晚,在你将秦川平安救回猛虎寨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理由再将她杀掉了,影响不好,而且在猛虎寨拷问老友的女儿,这传扬出去,影响不好。”罗三虎十分认真地说:“到这地头了,时间刚刚好,如果实在问不出来什么,我们就直接打道回府,嘿嘿,要是我们在这个时候打道回府,那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我想她会更加考虑清楚之后再回答的。”
  朱柄无语地朝着罗三虎比了比大拇指,感情自己的政治水平还是比罗三虎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