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凤正和平儿说话,仆人报告:“瑞大爷来了。”贾瑞真够积极的。熙凤赶快吩咐:“快请进来。”没想到人家还热烈欢迎,贾瑞喜出望外,跑着就进来了。见了熙凤,他是满脸的笑,连连问好。熙凤更热情,又让人端茶,又让人准备椅子。
熙凤这是给的什么信号啊,人家贾瑞可是未婚,哪里受得了异性的特别优待。
熙凤穿的是家居服,也就是那种在家里穿的很随便的衣服,可能也类似一种睡衣吧。贾瑞看见了,全身都酥软了,眼睛里直喷爱的火焰。他问:“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熙凤说:“不知有什么事儿。”贾瑞笑着说:“不会是在路上被别的女人拉住了吧。”熙凤顺着说:“这也不一定。你们男人就是见一个爱一个。”贾瑞笑着说:“嫂子你这话说错了,我就不是这样的人。”凤姐笑了:“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贾瑞听到夸奖,浑身似乎痒痒得难受,激动得抓耳又挠腮
贾瑞穷追不舍:“嫂子肯定很郁闷吧。”熙凤又接上话:“可不是嘛,就盼着有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贾瑞可抓住机会了:“我在学校倒是天天闲着,我来陪嫂子好吗?”熙凤笑着说:“你骗我吧,你哪里肯到我这里来。”贾瑞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我在嫂子跟前,如果有一句谎话,让雷劈死!人家都说嫂子很厉害,所以我不敢向嫂子表达。今天我才知道嫂子你其实很会疼人,我怎么不来就是死了也愿意!”他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熙凤再添一把火:“你真是个有心人啊,比贾蓉他们强多了。他们长得人模狗样的,可都是些糊涂虫,不知道人家的心思啊。”
贾瑞心想,自己都成为第一人选了,于是蹬着鼻子上了脸,使劲往前凑了凑,斜着眼睛看熙凤的荷包,然后又问戴着什么戒指。荷包可是女子比较隐私的东西,很多时候当作定情物送情郎。戒指当然也与感情有关。贾瑞也可能像现在很多色狼一样,以看手相之类的接口去牵人家女孩子的手。
熙凤赶忙轻声却坚决地制止:“别动手动脚的,让丫环们看见笑话。”贾瑞像听到了圣旨,立刻停住手退了回去。凤姐接着笑着说:“你该走了。”贾瑞说:“让我再坐一会儿。好狠心的嫂子。”贾瑞都撒上娇了。凤姐又悄悄地说:“大白天,人来人往,你在这里也不方便。你先回去,等天黑了再来,在西边穿堂儿过道里等我。”贾瑞听了,仿佛接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别骗我。过道里来往的人那么多,藏在哪里呢?”熙凤说:“你只管放心。我把值夜班的仆人们都放了假,两边的门一关,一个人也没有。”贾瑞一听,心想这大功已经告成了,说声“再见”就驾着云一样飘飘地走了。
贾瑞好不容易才盼到晚上,摸着黑进了荣国府,钻进了穿堂里。穿堂里漆黑一片,往贾母那边去的大门已经反锁上了,只有向东的门没有关。贾瑞支起耳朵使劲地听着,好长时间也没听到有人过来。忽然,“咣当”一声,东边的门也被反锁了。贾瑞也不敢大声叫,踮着脚走过去使劲拉了拉,门纹丝没动。
这穿堂儿就是夹道儿,两边门一关,除非长上翅膀,谁也别想跑。这时候是大冬天,最冷的时候,再加上穿堂风,冷就不用说了,快赶上冰箱了。贾瑞一个晚上都快成冰棒了,又好容易盼到早晨,一个老婆子先把东门开了,进去叫西门。贾瑞趁她不注意,浑身抖着一溜烟跑回了家。又是冷,又是怕人看见,能不跑吗!
贾瑞父母早死了,爷爷贾代儒对他要求非常严格。他一夜都不回来,贾代儒认定他肯定是去找三陪小姐了。贾瑞硬着头皮说是在舅舅家去住了一晚。贾代儒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打了他三四十扳子,不让他吃饭,命令他跪在院子里内读文章。
又冻又骂,又打又罚,贾瑞真够倒霉的。不过,他仍旧痴心不改,更想不到是熙凤捉弄自己。过了两天,他又去找熙凤。熙凤故意上来就抱怨贾瑞失信,急得贾瑞直发毒誓。
熙凤一看这情况,不来点儿狠招,他是不明白。她说:“今天晚上,你在我这房子后边那间空屋里等我,可别再耍我了。”贾瑞问:“真的吗?”熙凤不高兴地说:“谁还骗你,你不信就别来。”贾瑞着急地说:“来,来,来。就是死也要来!”这傻老爷们儿,正准备为爱情牺牲呢,一听成功就在眼前,又“飞”着回了家。
晚上,等爷爷睡了觉,贾瑞溜到说的那个屋子里等着。他心里像着了一把火,在地上直转圈儿。“是不是又让我冻一晚上。”他正在瞎猜,就见黑乎乎地来了一个人。贾瑞心想这肯定就是熙凤了,上去一把抱住:“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胡乱地亲嘴、脱衣服。忽然,灯光一闪,贾蔷边照边说:“谁在屋里?”炕上那个人笑着说:“瑞大叔要玩儿我呢。”贾瑞一看,竟然是贾蓉,臊得直想钻炕洞里去,转身就想逃。贾蔷一把揪住他:“别走!琏二婶子已经告到太太那里去了,说你调戏她。太太都气昏过去了,叫我来抓你。你老老实实跟我去见太太吧!”
贾瑞听了,吓得浑身筛糠。他本能地求饶:“好侄儿,你就说没有看见我,明天我重重地谢你。”贾蔷说:“放了你很容易,不过不知道你用什么谢我?空口无凭,给我写一个东西吧。”贾瑞为难了:“这怎么写呢?”贾蔷胸有成竹:“写一个赌钱输钱,借白银多少两就行了。”贾瑞穷对付:“这倒容易。可是这里也没有纸和笔啊。”贾蔷痛快地说:“这好办啊。”他说完,出去就拿来了纸和笔。看来是早有准备啊。两个人讨价还价,贾瑞写了个五十两的欠条给了他。
接着对付贾蓉。贾蓉咬着牙就是不答应,非要让贾瑞曝曝光。贾瑞急得都要磕头了,没办法,也给他写了一张五十两的欠条。贾蔷说:“我们放了你,肯定被责怪。你一旦被人发现,连我们都要玩完了。我们先去侦察侦察。”说完,他拉着贾瑞,到了院外,摸着大台阶底下,说:“你在这里蹲着,千万别出声,等我们回来再动。”说完,两个人走了。
贾瑞已经六神无主了,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所以老老实实地蹲在哪里。突然,“哗啦啦”,一桶屎尿泼了下来,不偏不倚,浇了他一身一头。贾瑞忍不住“嗳哟”了一声,接着又忙又捂住口,不敢出声。可天太冷了,打寒颤打得牙碰得“咯咯”响。
贾蔷跑来叫:“快走,快走!”贾瑞好像被大赦了,一路抖着从后门跑到家里。叫开门后,别人就问出什么事了,他只能撒谎说:“一不小心掉茅房里了。”这时他也明白熙凤在耍他,但自己有罪说不清,只能是恨得牙根痒痒。再想想熙凤挡不住的诱惑,心里又痒痒得不行。贾瑞翻来覆去,一夜也没合眼。
贾瑞恋着熙凤,但再也不敢去荣国府了。贾蓉、贾蔷他们两个常常来要银子,弄得他整天提心吊胆。爷爷对他的功课抓得也很紧。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就垮了,胸闷口涩,四肢无力,遗精咳血。
转眼到了春天,贾瑞的病更重了。贾代儒着急了,四处求医问药。后来有人开了个药方,叫“独参汤”,用人参特别多。代儒没办法,就到荣国府里请求帮助。王夫人让熙凤称二两给他,熙凤回答说:“都给老太太配药了,那大一些的太太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不巧的是我已送出去了。”王夫人说:“就是咱们这边没了,你派让个人到你婆婆那边问问,或是到你珍大哥哥府里再找找,凑起来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条命,也是积德的好事啊。”熙凤听了,也不派人去找,只是凑了几钱人参渣子,派人送去。然后,她向王夫人汇报说:“到处都找了,总共凑了二两送去了。”
贾瑞见药就吃,但都是白花钱,不见效。一天,有个道士来化斋,也就是来讨要吃的东西。什么样的道士?对了,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瘸腿道人,他可不是第一次出场了。看到了吗?奇人长得就是不一般,瘸的瘸,秃的秃,反正没一个英俊的。我们长得太周正,没办法,只能是平常人了。瘸道士咋咋呼呼地说自己专治疑难杂症,保证妙手回春。贾瑞耳朵特别灵,扯着嗓子就喊:“快请那位活菩萨来救我!”一边叫,一边在枕头上磕头。家里人只好把道士带了进来。贾瑞一把拉住,连声叫“活菩萨救命啊!”瘸道士叹口气:“你这病不是药能治的。”说完,他从背袋里拿出一面镜子来。镜子的两面都能照人,上面刻着“风月宝鉴”四个字,意思就是“情爱宝镜”。他把镜子递给贾瑞:“这东西是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做的,专治痴心妄想的毛病。记住:千万不能照正面,只能照背面。三天以后我来收回,保证能治好你的病。”说完,他就没影儿了。
贾瑞拿起“风月宝鉴”,朝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站在里面,吓得他连忙捂住了,恶狠狠地骂:“混帐东西,想吓死我啊!”道士可能是想告诉他色情对人的危害,也算一种“死亡教育”的路子吧。
贾瑞不甘心,试着照正面。不试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只见熙凤站在里面招手叫他。他心里的花都乐开了,忽忽悠悠,就觉得进了镜子,与熙凤亲热了一场,然后熙凤送他出来。他“哎哟”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下去,仍旧是反面站着一个骷髅。他还是不满足,又翻到正面,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了。
贾瑞进宝镜三四次。后来,他刚要走出镜子,只见两个人走过来,用铁锁把他套住,拉着就走。贾瑞使劲喊:“让我拿上镜子再走。”说完这句话,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家里人赶紧上来查看,发现他身子底下是一大滩精液,已经没有气了。贾代儒老两口哭得死去活来,大骂道士,叫人烧了宝镜。只听镜子里边有人哭:“谁叫你们瞧正面了!”这时,瘸道士从外面跑进来嚷嚷:“谁要毁了‘风月宝鉴’,我来救你了!”说着,他直接跑进正厅,抢过宝镜,一下子又没影了。
贾家的亲戚和贾瑞的同学们都凑了些钱。贾代儒为孙子办理了丧事,葬礼还算是比较排场吧。
这年冬底,林如海病重,写书要黛玉回去。贾母听了非常担心,赶快安排黛玉动身。宝玉自然是一百个不高兴,但人家是去看望自己的爸爸,这也不好阻拦啊。贾母专门派贾琏送她去,嘱咐一定还要把她带回来。
贾琏送林黛玉去扬州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宝玉会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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