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听熙凤说有事商量,就停住了脚步。熙凤说:“二十一号是薛妹妹的生日,你看该怎样举办庆祝活动呢?”贾琏说:“我怎么知道!你大型的生日都搞过了,现在怎么没了主意?”熙凤说:“那些生日有一些固定的要求。薛妹妹这生日,不能搞得太大,又不能太小,这让人为难。”贾琏低头想了一会儿:“你怎么糊涂了。有现成的例子啊,往年怎么给林妹妹过的,就照着样子给薛妹妹过就是了。”
熙凤冷笑着说:“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不过,昨天老太太听说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是成年的年龄。老太太说要替她庆祝生日。这样与林妹妹就应该不同了。”贾琏说:“那就比林妹妹的提高提高档次。”熙凤说:“我也这么想,就想再听听你的想法。我怕你怪我瞒着你。”贾琏笑了:“算了,算了,这空头人情我可不感谢。你不搜查我就行了,我还敢怪你!”说着,贾琏转身走了。
这事好像也用不着向贾琏汇报啊,熙凤是不是没话找话,想和丈夫拉拉呱啊!
再说史湘云住了几天,就想回去。贾母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史湘云听了,就又住了下来。她派人回去,把自己做的针线活拿来,准备给宝钗作礼物。
贾母觉得宝钗做事稳重,待人温和,所以很喜欢她。现在正好碰上她的生日,就掏出二十两银子,让熙凤准备酒席和演出。
熙凤和她开玩笑:“老祖宗就拿出这快要发霉的二十两银子做经费啊,你这意思还叫我赔上啊。你真拿不出来也就算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都把箱子底压烂了,还来折腾我们。睁眼看看,哪个不是你的孩子?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为你养老送终吗?那些储蓄只留给他,我们不配用也就算了,也不能再让我们往外掏钱啊!”
也只有熙凤敢和最高领导人开玩笑啊!领导人也是人,也需要这种交流,但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这样的。熙凤说得满屋里的人都笑起来。贾母也笑了:“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个小猴儿。你婆婆也不敢犟嘴,就你和我顶着干。”
熙凤笑着说:“我婆婆和你一样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啊。”贾母又哈哈地笑了
到了晚上,大伙都到贾母那里聚会,一直说笑到十点多。贾母问宝钗爱听什么戏,爱吃什么东西。宝钗知道贾母这些老年人,喜欢热闹的戏,爱吃软软的甜食,所以就专挑贾母平实喜欢说了。贾母更喜欢她了,第二天派人先送过衣服、玩具等礼物去,王夫人等人也都随了份子。
二十一日这天,就在贾母的院子中搭了小戏台,预订了几出小戏。酒席就安排在贾母的屋里。这天早晨,宝玉去找黛玉,看见林黛玉还歪在炕上。宝玉笑着说:“起来吃饭去吧,戏就要开演了。你爱看什么戏?我给你点。”黛玉冷笑着说:“那你专门请一个戏班子,挑我爱听的唱给我看吧。你不用借别人的光来问我。”宝玉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以后就这样做,也叫他们借借咱们的光儿。”说着,他拉起黛玉,两个人一块去了。
吃完饭,大家看戏。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戏。宝钗谦让了一遍,最后点了《西游记》。贾母当然很高兴了,又让熙凤点。熙凤也知道贾母喜欢热闹,尤其喜欢滑稽搞笑的,就点了《刘二当衣》。贾母更高兴了,又让黛玉点。如果贾母这时不让她点,可能她就气坏了。黛玉谦让,说让薛姨妈、王夫人先点。贾母说:“今天我是特地带着你们娱乐娱乐,不用管她们。我花钱摆酒席唱戏,难道是为了她们吗?她们在这里白听白吃,已经够便宜了,怎么还能让她们点戏呢!”大家都笑了。黛玉这才点了一出戏,然后宝玉、史湘云也都点了戏。
酒席摆好后,贾母又让宝钗点戏。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说:“没别的好戏,只好点这些戏。”宝钗听出他的意思,对他说:“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哪知道这出戏的优点,场面很好,语言也很美。”宝玉说:“我就怕热闹。”宝钗笑着说:“你还是不了解这出戏。让我告诉你,这一出戏到底热闹不热闹。这里面有一个叫《寄生草》曲子,词填得很妙,你知道吗?”宝玉听说这么好,就凑近来请求:“好姐姐,背给我听听。”宝钗开始背:
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这段戏说的故事是,鲁智深打死恶霸郑屠夫后,为躲避抓捕在五台山作了和尚。后来喝醉了打坏寺庙的塑像,被他的师父智真长老送到别处。
这段唱词很大气,表现了一种很潇洒的人生态度。大意:英雄无用武之地,我感到很伤心。后来只能当了和尚,但很快就必须离开了。我没有其他的牵累,没有什么牵挂,以后独自云游四方,自由自在,这样的生活向哪里去找啊?
宝玉听得高兴,拍着大腿称赞,夸奖宝钗知识渊博。黛玉说:“安安静静看戏吧,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这是讽刺宝玉听了宝钗的话控制不住自己了。湘云听了也笑了。
散戏的时候,贾母让人把她喜欢的一个小旦和一个小丑带过来,近距离仔细地看了看,更加喜欢怜悯他们。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又叹息一阵。贾母赏了吃的,又赏了钱。熙凤说:“这个小旦化上妆特别像一个人,你们看出来了吗?”宝钗立刻就明白像谁,但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宝玉也猜着了,也不敢说。湘云痛快地说:“倒是像林妹妹的模样儿。”宝玉赶快朝湘云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听了这句话,都盯着看,然后说确实很像。说笑一阵,大伙就都回了房间。
晚上,湘云命令丫环翠缕收拾东西。翠缕说:“忙什么呢,等到了走的时候再收拾也不晚。”湘云说:“明天早晨就走。在这里干什么?还得看人的脸色,瞧人家眼色,这有什么意思!”
宝玉赶紧上前拉住她说:“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都知道,怕惹着她不肯说。谁知你不小心说了出来,她怎么会不生你的气?我是怕你得罪了她,所以才使眼色。你生我的气,不但辜负了我,而且委曲了我。”
湘云摔掉他的手:“别人拿她取笑可以,我说句就不行。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她,我就完了!”宝玉着急地说:“我真是为你考虑。如果我有别的想法,立刻就化成灰!”湘云说:“大正月里,少信口胡说。这些没用的毒誓,说给那些喜欢生气、小性的人,能管住你的人去听吧!”说着,她直接就进了贾母的里间,气哼哼地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