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也没在理会这件事,而是问昨天有什么事情。袭人回答:“二奶奶派人叫红玉。红玉本来要等你回来,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自己做了主,让她走了。”宝玉点头说:“很好。我已知道了,不用等我。”
袭人又说:“昨天贵妃派夏太监出宫,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让从初一到初三在清虚观举行三天的法事,让珍大爷领着你们都去烧香拜佛呢。还有,端午节的礼物也赏赐了。”接着,她让小丫环把赏赐的东西拿了出来。只见有上等宫扇两把,麝香红珠子的手链两串,上等的绸缎三丈,带荷花图案的凉席一张。
宝玉高兴得不得了,着急地问:“别人也都是这些东西吗?”袭人说:“老太太多着一个香木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只有扇子和手链,别人都没有。大奶奶、二奶奶是每人两匹纱,两匹丝绸,两个香袋,两个成块的药。”
如意,其实就是现在说的“痒痒挠”,不过已经从生活用品变成艺术品了,并且开始用金银、玉石、檀木等制作了。
贵妃元春为什么给宝玉和宝钗的礼物一样?为什么把宝钗单独拿出来摆到宝玉旁边,而把黛玉放在了迎春她们这个等级?按理说,宝钗、黛玉都是一样的亲戚,元春也知道黛玉比宝钗有才能啊。别人也应该给她汇报过宝玉和黛玉的早恋问题啊!是谁在背后对她做了什么工作?提了什么建议?作为一位高级领导人,贵妃元春的做法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她应该有所考虑。那么,她考虑什么?她暗示什么态度呢?我们在琢磨,她的下级――贾母、贾政、王熙凤他们是不是也在揣摸这位领导人的想法呢?
宝玉又着急了:“这是为什么?林姑娘怎么和我不一样,宝姐姐却和我一样!是不是传话的传错了?”袭人肯定地说:“昨天拿来的时候,都是一份一份地写着单子,绝对不会错的!你的原来放在老太太屋里,我去拿来的。老太太说了,明天让你早起来进宫谢恩呢。”宝玉说:“这是必须去的。”他又叫来紫绡:“把这些东西拿到林姑娘那里去,就说是昨天赏赐给我的,她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紫绡拿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说:“林姑娘说了,昨天她也得到了赏赐,二爷的东西自己留着吧。”
宝玉就让人把东西收拾起来。洗完脸,他就到贾母那里问好去,迎面碰上了黛玉。宝玉走上去,笑着说:“我的东西让你挑,你怎么不挑?”黛玉早忘了昨天生气的事,又想起今天的事来了,于是说:“我没这么大福气,比不了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不过是草木一样的人!”按前面的神话的说法,黛玉是绛珠草托生的,所以她说自己是“草木”,再合适不过了。
宝玉听到“金玉”两个字,也开始推测赏赐东西这件事,就说:“都是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如果我心里要这个想法,天诛地灭,永远不能托生为人!”黛玉一听,就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忙又笑着说:“平白无故的发什么誓啊?管他什么金什么玉的呢!”宝玉还是说:“我的心,也难给你说清楚,以后你会清楚的。在我的心里,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你了。要有第五个人,我就发个毒誓。”黛玉说:“你也不用发誓,我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不过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宝玉肯定地说:“那是你多心,我才不会呢。”黛玉又问:“昨天宝丫头不帮你撒谎,为什么问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怎么样了。”
正说着,宝钗从一边走了过来,宝玉和黛玉就走开了。宝钗已经看见他们了,但装作没看见,低着头走了过去。她到了王夫人坐了一会儿,然后又到了贾母屋里,看见宝玉就在那里。
因为母亲对王夫人等人提到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以后遇到有玉南海的才能结婚”,所以宝钗总是躲着宝玉。昨天,她见元春赏赐的东西,唯独她与宝玉一样,更感到很没意思,很尴尬。多亏宝玉心里只想着黛玉,并不大在乎这件事情。
宝玉笑着说:“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麝香红珠子的手链?”正巧,宝钗左手腕上带着一个。听见宝玉问,她就拉起袖子往下褪手链。宝钗长得很丰满,还不大好褪。
宝玉在旁边看着她那雪白的胳膊,心里暗暗地想:“这个胳膊要是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能摸一摸,偏偏长在她身上。”他忽然想起“金玉”的说法来,就去看宝钗的模样,只见她白白的脸蛋儿,杏仁一样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弯弯的眉毛,比起黛玉来别有一番味道。看着,想着,宝玉就呆了,宝钗递给他手链,他都忘了去接住。
宝钗见他这样直眉瞪眼地瞧着自己,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扔下手链,转身要走,正看见黛玉蹬着门槛子站在门口,嘴里咬着手帕子在笑呢。宝钗忙说:“你又受不了风吹,怎么又站在门口呢?”黛玉笑着说:“刚才是在屋里呢。只因为听见天上一声鸟叫,出来看了看,原来是个呆子大雁。”宝钗问:“呆子大雁在哪里?我也看看。”黛玉酸溜溜地说:“我刚出来,他就‘忒’的一声飞了。”她说着,把手帕一甩,向宝玉脸上扔过去。宝玉没提防,正好打在眼上,他“嗳哟”了一声。黛玉刚才不可能一直在屋里吧,要不宝钗和宝玉都不会这样。她很可能是刚来到。
黛玉这下打得重吗?会不会造成失明?会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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