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北京下了倾盆大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胡同、每一棵树、每一座房,都经历暴雨的洗礼。
  落日的余晖早已消尽,天幕的渊薮在暴雨中涌现。天空中那颟顸的漩涡,总是以一种最狰狞的神态,俯瞰着地下的芸芸众生。我们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当黑暗来临时,金钱和欲望,再也无法发出金子一样的光芒,帮我们带来苏醒。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们只能紧闭上双眼,在黑色的牢笼中已经忘记了反抗,听身旁妖魔鬼怪的咆哮,等待,清晨那一抹阳光。虽然我坚信,黑暗总会过去,阳光终究会普照大地。但是,现在,我已看到一团阴冷的蓝色火焰,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我害怕,我恐惧,我无可奈何。我躺在暴风雨中,被砖头大的雨珠拍打得遍体鳞伤,我的眼中流出一颗难得的泪珠,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中那浓浓的恨意,恨!命运的不公!
  我陡然一下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大雨倾盆的声音。
  原来是场梦,我想,但是这个梦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是一如往常,旁边,温可依然睡得很香甜,她的呼吸很有规律,看来刚刚我并没有吵醒她。
  我再次躺下,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我闭上眼睛,想继续睡,但是却再难入眠。
  我打开台灯,抬头看看表,已经1点多了。算了,不睡了,我这么想着。
  我穿好衣服,走出屋门,轻轻地把门关上,我想去喝一杯酒,最近的事情真的让我很心烦。
  我向电梯走去,突然,我发现,有一扇门虚掩着,而房间里还隐隐约约有灯光。我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安忆的房间。
  我先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声问:“姐,睡了么?”
  “还没有。”安忆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我推开门,安忆坐在房间中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茶和一本《唐吉诃德》。
  “还没睡?”我坐到安忆的旁边。
  安忆:“你不是也没睡么?”
  我:“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吓醒了。哎,姐,你不困么?”
  安忆:“我不困,明天艾悦就走了,她这次是第一次自己出去,而且去这么长时间,我有点不放心。”
  我:“哎呀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她都多大人了。”
  安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毕竟,她是第一次自己出去啊。”
  我笑道:“姐,你呀,就操心,她又不是自己出去,还有一个剧组呢。”
  安忆:“也许是我想多了吧,算了不说她了,你什么情况?做什么梦了?”
  我:“我也不知道这梦到底算什么,说它是噩梦吧,又没什么内容,只不过觉得它特别恐怖。”
  安忆:“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很大啊?”
  我:“嗯,可以这么说吧。最近公司遇到了强敌,我心里也没有底能不能过这关。”
  安忆叹了口气,用手搂住我,柔声说:“老弟啊,你还说我呢,你才是个操心的命。我听说,你跟那个公司不是已经决定联合了么?这不是挺好的么?”
  我:“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忆微笑道:“老弟啊,你呢,就是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太顺利了。现在呀,你刚刚接了Coin那么大的摊子,现在心里没底也是能理解的。”
  我:“可能是吧,也许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可能以后就好了。”
  安忆:“你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些事呢,你尽力就好。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呢?”
  我:“那有什么办法?Coin现在是我的,我也得照顾你,照顾可儿,我肩上的担子可是很重啊。”
  安忆:“其实我早就说过,我出去工作没问题啊。”
  我:“不行姐,我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让你操劳一分钟,我说道做到。”
  安忆:“老弟啊,我一直在想,你说咱们俩从认识到现在,真像是场梦啊。”
  我笑道:“而且不是噩梦。”
  安忆:“你说我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时候在班里,你谁都不理,把自己弄得很孤僻似的,当时在班里谁理你谁有病。”
  我笑道:“那姐姐,你怎么会理我啊?”
  安忆瞪了我一眼,说:“我怎么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看你那么可怜,心里不好受呗。”
  我:“不过幸亏有你,不然现在我估计真就自闭症了。”
  安忆:“这都是缘分啊,你渐渐地开朗点了,也有易都和莫群这俩死党了,我也算完成使命了。”
  我:“姐,其实真的,我真的特别特别感激你。自从我来到中国,就你对我最好,在学校里,就你关心我。真的是你让我感觉到了温暖。”
  安忆:“其实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呢,我就认定你是我弟弟了。”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比你小啊?”
  安忆:“那时候你多青涩啊,能看出来。”
  我:“反正啊,我最感动的是,你是在班里唯一一个主动跟我说话的人。”
  安忆:“不过幸好,我没看错人,有你这个弟弟很好。”
  我:“有你才好呢。高中了,你还是那么照顾我,不许我不开心,不许别人欺负我,但是那时候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呀。”
  安忆:“保护弟弟本来就是姐姐的责任啊。”
  我:“所以说,有你这个姐姐真好。我记得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呢,好像是有一次我头疼,懒得去医务室量体温吧,那次你真的是对我发脾气了。”
  安忆笑道:“所以最后你还是去了。”
  我:“那当然了,我看你生气了,当然得去了。”
  安忆:“你还算懂事。其实啊,在学校里,我最最揪心的还是你跟那谁的事,但是那时候我又不好说什么,所以每天都不是很高兴。我最难过的还是那天晚上,你因为她要离开的事。”
  我:“我知道是我不对。”
  安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现在对她什么感觉?”
  我:“你觉得呢?”
  安忆:“我不知道。”
  我:“姐,我不骗你,你说我爱了她,就那么轻易地忘掉她可能吗?”
  安忆:“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其实,我的确有的时候很内疚,觉得对不起可儿。”
  安忆:“老弟啊,你现在长大了,我本不该在这么管你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什么才是你值得拥有的。你现在有个很完美的未婚妻,那是上天对你的赏赐,希望你能珍惜。”
  我:“姐,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会珍惜眼前人的。”
  安忆:“其实,江岚呀,挺不错的。”
  我:“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她吗?”
  安忆:“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把你折磨得太惨。但是其实客观来讲,这个姑娘挺不错的。”
  我:“什么事让你的转变这么大?”
  安忆:“你别问了,我不能说的。”
  我:“那好吧,不逼你了。”
  安忆:“在学校的日子你还都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我是不会忘记的。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