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兹别伊夏火车站上,有一大群人在站长先生的住宅里聚会。这儿有站长、段长、仓库主任、机车库主任等等,有已经退休的,也有没退休的,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在铁路专用制服当中,夹着些花花绿绿的女性
modesetrobes,另外还可以见到孩子们的小脸。那伙人喝茶,打牌,弹奏乐器,谈天消遣。他们讲起这条或者那条铁路线上偶尔发生的事故。他们讲很多话,要全部写下来是不可能的。单是乌库西洛夫先生一个人就讲了两个钟头。看您怎么个写法!我要照例写得简短些。
“有三辆车厢撞碎了!”乌库西洛夫先生结束他的两小时发言,说道。“死了两个人,伤了五个人。至于其余的死伤,那可就马马虎虎,也就是说,不在正式统计数字之内了。嘻嘻嘻。单是搬运工人就有六名受伤。我就把他们叫来。”要是说出去,我就要你们的好看!谁也不准说!对谁也不准说出来!你就说是你自己弄伤的!”有两个兵,我给每人一张三卢布钞票,算是慰劳:你们闭住嘴,不许张扬出去!警告的话我说过很多,可还是出岔子了。他们把我撤了职,还威胁说要把我送交法院。他们说,你只顾睡觉,电报也没打。原来做站长的连睡觉也不行。那些人没良心。我这个有妻儿老小的人就因为一点小事丢了差事。当时有辆车厢装着新鲜的虾,是运输处长从自己庄园上运来的,可是在混乱中全弄丢了。处长本来巴望那天傍晚吃一顿法国式炸虾呢。他从小娇生惯养。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虾,法院就不会派人到我的火车站来调查,我也就不会丢掉差事了。““您到现在还没找到差事吗?“一个邻村的教士的女儿问(她到火车站来是想“凭熟人的面子“,请求让妈妈免费坐火车到她姨母那儿去)。
“哪儿的话!过了一个星期,虽然我还在听候法院审讯,却已经到另一条铁路上去工作了。”“那么,我也来讲一次事故吧,”加尔楚诺夫先生给自己斟上白酒,开口讲道。“你们,当然,认识伊凡·米海雷奇,他跑车,做列车长。我跟你们说,他是个坏包!其实他是个极正直和极高尚的人,不过从某一点来看,他又是流氓,无赖。那也就是说他不是流氓,为人还可以,从某一点来看,还是天才,是鹰呢。有一回他跑车,到席沃杰烈沃去。他跑一列货车。人家不许他跑客车,因为他见着女人就放不过,就会发神经玻他上车了。这时候站台上站着些割草人,大约有三十名。那是农忙季节,你们要知道,夏天。“你们到哪儿去,割草的?”他问。”我来把你们送到下一站去,”他说,”你们坐这趟货车好了。每个人我只收十戈比,”他说。
“不消说,这在那些人是划算的,他们正中下怀。伊凡·米海雷奇就收下他们每人十戈比,把所有那些人都安置在他的公事车里。割草人就坐着火车走了。他们高兴得唱起歌来。真有意思!那时候我也在车上,我是要赶到伊里亚·彼得罗维奇家去,喏,去参加他们的洗礼宴会。他们的奥列琪卡正要受洗。“伊凡·米海雷奇,”我说,”为什么您把他们弄上车来?
要知道,车站上会有验票员!”
“真的?”
“我说了假话,就叫我当场死掉。”“伊凡·米海雷奇沉思起来。当然,他不愿意出丑。
其实干这种事,你们知道,没什么关系,大家都带无票乘客,这种事大家心里一清二楚,不过呢,你们知道,总还是有点不大好。再者,验票员也各不相同。有的时候你就会碰上一个莫名其妙的魔鬼,闹得你都不想活了。真有这样的人!他们多半出于忌恨就把你告到上头去,再不然就是打算在上司面前表功。“火车已经开动,没法叫它停住了,”伊凡·米海雷奇说。”这些魔鬼我不得不带着走。这可怎么办?”“再加上我们迎面遇到一列火车,公事车上挂着三盏灯。
他们,那些列车长,有这样的暗号:比方说,要是公事车上挂三盏灯,或者挂两面旗予,或者挂另外一种暗中约定的什么东西,那意思就是说车站上有验票员。我的话证实了。伊凡·米海雷奇想啊想的,想出了主意。真有意思!他推开车门,揪住割草的先生们的衣领,不管火车正在行驶,使劲一
推:去你的!跳下去!割草人就往下跳。嘻嘻嘻。他们象一捆捆麦子似的滚下去。
“跳!”他嚷道。”自管往下跳,你不会出事的!跳啊,没出息的东西!魔鬼,恶魔!”“我们在一旁瞧着,笑得要死。所有的人都跳下去了。
只有一个人摔断腿,其余的都平安无事。他们的十戈比银币算是白花了。嘻嘻嘻。过了一个星期,不知怎么,人家知道了这场乱子,从什么地方把摔断腿的割草人抓来了。
有人把这件事告上去,见鬼。这都是出于人的忌恨心哟。他们给割草人五卢布,把伊凡·米海雷奇撤职了。
嘻嘻。““那么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差事?““我听说他到歌剧团去了。他有一副好嗓子,是男中音。
往常他坐上火车,就灌酒,然后扯开嗓门唱起来。连走兽都要倾听,飞禽都要流泪呢!不用说,他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①法语: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