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西达赫克托是一条好汉。
亚历山大他在这世上可算是一条好汉,姑娘。
潘达洛斯你们说些什么?你们说些什么?
克瑞西达早安,潘达洛斯舅舅。
潘达洛斯早安,克瑞西达甥女。你们在那儿讲些什么?早安,亚历山大。你好吗,甥女?你什么时候到王宫里去的?
克瑞西达今天早上,舅舅。
潘达洛斯我来的时候你们在讲些什么?赫克托在你进宫去的时候已经披上甲出去了吗?海伦还没有起来吗?
克瑞西达赫克托已经出去了,海伦还没有起来。
潘达洛斯是这样吗?赫克托起来得倒很早。
克瑞西达我们刚才就在讲这件事,也说起了他发怒的事情。
潘达洛斯他在发怒吗?
克瑞西达这个人说他在发怒。
潘达洛斯
不错,他是在发怒;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发怒。大家瞧着吧,他今天一定要显一显他的全身本领;还有特洛伊罗斯,他的武艺也不比他差多少哩;大家留意特洛伊罗斯吧,看我的话有没有错。
克瑞西达什么!他也发怒了吗?
潘达洛斯谁,特洛伊罗斯吗?这两个人比较起来,还是特洛伊罗斯强。
克瑞西达天哪!这两个人怎么能相比?
潘达洛斯什么!特洛伊罗斯不能跟赫克托相比吗?你难道有眼不识英雄吗?
克瑞西达嗯,要是我见过他,我会认识他的。
潘达洛斯好,我说特洛伊罗斯是特洛伊罗斯。
克瑞西达那么您的意思跟我一样,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不是赫克托。
潘达洛斯赫克托也有不如特洛伊罗斯的地方。
克瑞西达不错,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本色;各人都是他自己。
潘达洛斯他自己!唉,可怜的特洛伊罗斯!我希望他是他自己。
克瑞西达他正是他自己呀。
潘达洛斯除非我赤了脚去印度朝拜了回来。
克瑞西达他该不是赫克托哪。
潘达洛斯
他自己!不,他不是他自己。但愿他是他自己!好,天神在上,时间倘不照顾人,就会摧毁人的。好,特洛伊罗斯,好!我巴不得我的心在她的胸膛里。不,赫克托并不比特洛伊罗斯强。
克瑞西达对不起。
潘达洛斯他年纪大了些。
克瑞西达对不起,对不起。
潘达洛斯那一个还不曾到他这样的年纪;等到那一个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你就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赫克托今年已经老得有点头脑糊涂了,他没有特洛伊罗斯的聪明。
克瑞西达他有他自己的聪明,用不着别人的聪明。
潘达洛斯也没有特洛伊罗斯的才能。
克瑞西达那也用不着。
潘达洛斯也没有特洛伊罗斯的漂亮。克瑞西达那是和他的威武不相称的;还是他自己的相貌好。
潘达洛斯甥女,你真是不生眼睛。海伦前天也说过,特洛伊罗斯虽然皮肤黑了点儿——我必须承认他的皮肤是黑了点儿,不过也不算怎么黑——
克瑞西达不,就是有点儿黑。
潘达洛斯凭良心说,黑是黑的,可是也不算黑。
克瑞西达说老实话,真是真的,可是有点儿假。
潘达洛斯她说他的皮肤的颜色胜过帕里斯。
克瑞西达啊,帕里斯的皮肤难道血色不足吗?
潘达洛斯不,他的血色很足。
克瑞西达
那么特洛伊罗斯的血色就嫌太多了:要是她说他的皮肤的颜色胜过帕里斯,那么他的血色一定比帕里斯更旺;一个的血色已经很足,一个却比他更旺,那一定红得像火烧一样,还有什么好看。我倒还是希望海伦的金口恭维特洛伊罗斯长着一个紫铜色的鼻子。
潘达洛斯我向你发誓,我想海伦爱他胜过帕里斯哩。
克瑞西达那么她真是一个风流的希腊女人了。
潘达洛斯是的,我的的确确知道她爱着他。有一天她跑到他的房间里去——你知道他的下巴上一共不过长着三四根胡子——
克瑞西达不错,一个酒保都可以很快地把他的胡须算出一个总数来。
潘达洛斯他年纪很轻,可是他的哥哥赫克托能够举起的重量,他也举得起来。
克瑞西达他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就已经是举重能手了吗?
潘达洛斯可是我要向你证明海伦的确爱他:她跑过去用她白嫩的手摸他那分岔的下巴——
克瑞西达我的天哪!怎么会有分岔的下巴呢?
潘达洛斯你知道他的脸上有酒涡,他笑起来比弗里吉亚的任何人都好看。
克瑞西达啊,他笑得很好看。
潘达洛斯不是吗?
克瑞西达是,是,就像秋天起了乌云一般。
潘达洛斯那才怪呢。可是我要向你证明海伦爱着特洛伊罗斯——
克瑞西达要是您证明有这么一回事,特洛伊罗斯一定不会否认。
潘达洛斯特洛伊罗斯!嘿,他才不把她放在心上,就像我瞧不起一个坏蛋一样呢。
克瑞西达要是您喜欢吃坏蛋,就像您喜欢胡说八道一样,那您一定会在蛋壳里找小鸡吃。
潘达洛斯我一想到她怎样摸弄他的下巴,就忍不住发笑;她的手真是白得出奇,我必须承认——
克瑞西达这一点是不用上刑罚您也会承认的。
潘达洛斯她在他的下巴上发现了一根白须。
克瑞西达唉!可怜的下巴!许多人的肉瘤上都长着比它更多的毛呢。
潘达洛斯可是大家都笑得不亦乐乎;赫卡柏王后笑得眼珠都打起滚来。
克瑞西达就像两块磨石似的。
潘达洛斯卡珊德拉也笑。
克瑞西达可是她的眼睛底下火烧得不是顶猛;她的眼珠也打滚吗?
潘达洛斯赫克托也笑。
克瑞西达他们究竟都在笑些什么?
潘达洛斯哈哈,他们就是笑海伦在特洛伊罗斯下巴上发现的那根白须。
克瑞西达倘若那是一根绿须,那么我也要笑起来了。
潘达洛斯这根胡须还不算好笑,他那俏皮的回答才叫他们笑得透不过气来呢。
克瑞西达他怎么说?
潘达洛斯她说,“你的下巴上一共只有五十一根胡须,其中倒有一根是白的。”
克瑞西达这是她提出的问题。
潘达洛斯
不错,那你可以不用问。他说,“五十一根胡须,一根是白的;这根白须是我的父亲,其余都是他的儿子。”“天哪!”她说,“哪一根胡须是我的丈夫帕里斯呢?”“出角的那一根,”他说;“拔下来,给他拿去吧。”大家听了都哄然大笑起来,害得海伦怪不好意思的,帕里斯气得满脸通红,别的人一个个哈哈大笑,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来。
克瑞西达说了这许多时候的话,现在您也可以合拢一下嘴了。
潘达洛斯好,甥女,昨天我对你说起的事情,请你仔细想一想。
克瑞西达我正在想着呢。
潘达洛斯我可以发誓说那是真的;他哭起来就像个四月里出世的泪人儿一般。
克瑞西达那么我就像一棵盼望五月到来的荨麻一样,在他的泪雨之中长了起来。(归营号声。)
潘达洛斯听!他们从战场上回来了。我们站在这儿高一点的地方,看他们回宫去好不好?好甥女,看一看吧,亲爱的克瑞西达。
克瑞西达随您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