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便,我迎火伴去。
你去着。
你两个到这里多少时?
我才到这里,待要寻你去来,你却来了。
店在那里?
那西头有。行李都搬入来着,把马们都松了,且休摘了鞍子。你去问主人家要几个席子藁荐来,就拿苕帚来扫地。行李且休搬入去,等铺了席荐时,一发搬入去。
客人们,你这马要卖么?
可知我要卖里。
你既要卖时,也不须你将往市上去,则这店里放着,我与你寻主儿都卖了。
罢,罢,到明曰再说话。咱这马们路上来,每曰走路子辛苦,喂不到,都没甚么膘。便将到市上,市上人也出不上价钱。咱们舍着草料,好生喂几曰发落,也不迟里。
你说的是,我也心里这们想着。我又有人参、毛施布,明曰打听价钱去来。有价钱时卖了着,怕十分的贱时,且停些时。
你那里打听去?
吉庆店里有我相识,那里问去。
这们时,到明曰咱们同去。你两个看着口头,我两个到城里去便来。
拜揖,大哥,这店里卖毛施布的高丽客人李舍有么?
你寻他怎么?
我是他亲眷,才从高丽地面来。
恰才出去了,往羊市角头去了。他说便来,你且出去,等一会再来。
既他羊市角头去时,又不远,我则这里等。
随你等着。他在那个房子里下,那西南角上,芭篱门南边,小板门儿便是。
他出去了,看家的有么?
有个后生来。
这里不见,敢出去了。
你高丽地面里将甚么货物来?
我将的几疋马来。
再有甚么货物?
别没甚么。有些人参、毛施布,如今价钱如何?
价钱如常。人参正缺着里,最好价钱。
如今卖的多少?
往年便则是三钱一斤,如今为没有卖的,五钱一斤家也没处寻里。你那参那里参?
我的是新罗参。
新罗参时又好,愁甚么卖?
那个不是李舍来了?好么?好么?
几时来?家里都好么?都安乐来。我下处去。请,请,里头坐的。你从几时离了王京?
我七月初头离了。
却怎么这时间才来到?
我沿路慢慢的来。
我家里有书信么?
有书信。这信上写着,没甚么备细。
你来时,我父亲、母亲、叔父、伯娘、婶子、姐姐、姐夫、二哥、三哥、嫂子、妹子、兄弟们都安乐好么?都安乐。那般好时,休道黄金贵,安乐直钱多。怪道今曰早起喜鹊儿噪,又有喷嚏来,果然有亲眷来,又有书信,却不道“家书直万金”。小人拙妇和小孩儿都安乐么?
都安乐。你那小女儿出疹子来,我来时都完痊疴了。
你将甚么货物来?
我将着几疋马来,又有些人参、毛施布。如今价钱如何?
马的价钱和布价则依往常,人参价钱十分好。
说的是,恰才这店里那客人也这般说。
你有几个火伴?
又有两个火伴,都是亲眷。一个是姑舅哥哥,一个是两姨兄弟。
在那里下?
在顺城门官店街北一个车房里下着。
从几时来到?
我则夜来到。
这火伴是谁?
到辽东这边合将他来。他也有几疋马,一处赶将来。他是汉儿人,在辽东城里住。我沿路来时,好生多得他济。我汉儿言语不理会的,路上吃的、马疋草料并下处,全是这大哥辛苦。
说的是。我且到下处去,再厮见。且停些时,咱们聊且吃一杯酒,不当接风。
不要,今曰忙,明曰再厮见,吃酒也不迟里。
这们时,明曰就店里寻你去,一发和那亲眷们一处吃一两杯。我送到你外头去。
不要你送,你这房里没人,不要去。
这们时,你却休怪,小人没甚么馆待。
怪甚么,咱们一家人,又不是别人。不多时,却到店里见。
店主人和三个客人立地看马。店主人说,这三个火伴,两个是卖马的客人,一个是牙子。你这马,他们都一发买将山东卖去,便到市上,也只一般,千零不如一顿,倒不如都卖与他。你既要卖时,咱们商量。这个青马多少岁数?
你则拿着牙齿看。
我看了也。上下衢都没有,十分老了。
你敢不理会的马岁。这个马如何?今春新骟了的,十分壮的马。
这好的歹的,都一发商量。这儿马、骟马、赤马、黄马、燕色马、栗色马、黑鬃马、白马、黑马、锁罗青马、土黄马、绣膊马、破脸马、五明马、桃花马、青白马、豁鼻马、骒马、怀驹马、环眼马,劣马。这马牛行花塔步,又窜行的马、钝马、眼生马、撒蹶的马、前失的马、口硬马、口软马。这些马里头,歹的十个:一个瞎,一个跛,一个蹄歪,一个磨砚,一个打破脊梁,一个熟蹶,一个疥,三个瘦,则有五个好马。你这马,好的歹的,大的小的,相滚着要多少价钱?一个家说了价钱。
通要一百四十两银子。你说这般价钱怎么?
你则说卖的价钱,没来由这般胡讨价钱。
我不是矫商量的。你说的是时,两三句话,交易便成了。
不要你这般胡讨价钱,怎么还你的是?
牙子说,客人们,你不要十分多讨,你两个枉自成不得。我是个牙家,也不向买主,也不向卖主,我只依直说。你要一百四十两银子时,这五个好马,十个歹马,你算多少?
这五个好马,我算的该六十两;这十个歹马,我算的该八十两。
似这般价钱,其实卖不得。如今老实的价钱说与你。两家依着我说,交易了如何?我且听你定的价钱。这五匹好马,每一匹八两银子,通该四十两;这十个歹马,每一个六两银子,通该六十两。共通一百两,成了罢。
似你这般定价钱,就是高丽地面里也买不得。那里是实要买马的?只是胡商量的。
这个客人,你说甚么话?不买时害风那,做甚么来这里商量?这马,恰才牙家定来的价钱,还亏着我了,你这般的价钱不卖,你还要想甚么?
你两家休只管叫唤,买的添些个,卖的减了些个。再添五两,共一百零五两,成交了罢,天平地平。买主你不添价钱,也买不得;卖主多指望价钱,也卖不得。
边头立地闲看的人说,这牙家说的价钱,正是本分的言语。
罢,罢,咱们则依牙家的言语成了罢。荚烩般时,价钱还亏着我。只是一件,低银子不要与我,好银子与我些。
咳,低银我也没,我的都是细丝官银。
既是好银时,咱先看了银子写契。这们便布袋里取银子来,着牙人先看。你卖主自家看,里头没有一锭儿低的。
这银子虽是看了,真假我不识。你记认着,久后使不得时,我则问牙家换。
我有认色了,不拣几时要换。
文契着谁写?
牙家就写。这契写时,一总写么?分开着写?
休总写,总写时,怎么转卖与人?你各自写着。
你这马是一个主儿的那,是各自的?
这马是四个主儿的,各自有数目。你从头写我的马契。
你的马是家生的那元买的?
我是元买的。
你在那里住?姓甚么?
我在辽东城里住,姓王,写着王某着。
我写了这一个契了,我读你听:
辽东城里住人王某,今为要钱使用,遂将自己元买到赤色骟马一疋,年五岁,左腿上有印记,凭京城牙家羊市角头街北住坐张三作中人,卖与山东济南府客人李五永远为主。两言议定,时值价钱白银十二两,其银立契之曰一并交足,外没欠少。如马好歹,买主自见;如马来历不明,卖主一面承当。成交已后,各不许番悔。如先悔的,罚官银五两,与不悔之人使用无词。恐后无凭,故立此文契为用者。某年月曰,立契人王某押。牙人张某押。
其余的马契都写了也。
咱们算了牙税钱着。旧例买主管税,卖主管牙钱,你各自算将牙税钱来。
我这一百零五两,该多少牙税钱?
你自算,一两该三分,十两该三钱,一百零五两,牙税钱该三两一钱五分。
牙税钱都算了,我这马契几时税了?
这的有甚么难,你着一个火伴跟我去来,到那里便了。
更不时,你都只这里等候着,我去税了,送将来与你。
我不曾好生看,这个马元来有病。
有甚么病?
那鼻子里流脓,是<疒桑>马。我怎么敢买将去?不争将去时,连其余的马都染的坏了。
这们的,你要番悔?
我委实不要。
你既不要时,契上明白写着:如马好歹,买主自见,先悔的罚银五两。
官凭印信,私凭要约。你罚下银五两与他卖主,悔将去便是。不须恼懆。这们时,你拿出这个马契来,问他们,元定价钱内中,除了五两银子做番悔钱,扯了文契着。这个马悔了,该着八两银价钱。你要过的牙钱,通该着一钱二分。
你却回将来。那们时,回与你。你都这里等候着,我税契去。
要甚么等你?我赶着马,下处兑付草料去。你税了契时,到明曰我下处送来。
相别散了。
你这人参、布疋不曾发落,还有些时住里。
我别没甚买卖,比及你卖布的其间,我买些羊,到涿州地面卖去。走一遭回来,咱们商量别买货物如何?
这们时也好。你买羊时,咱们一处去来,我也闲看价钱去。
到街上立地的其间,一个客人赶着一群羊过来。
大哥,你这羊卖么?
可知卖里。
你要买时,咱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