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糜香散一帘风,杜宇声乾满树红。
皇宫里最多的树竟然是枫。
枫叶有的红,有的绿,倒是相映成趣。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白殇参见音皇陛下。”殇低头,行礼。
“抬起头。”艅艎的声音本来就沙哑,配上这个场合,显得有点怪异。
“……”殇抬头。
正殿并没有白莲的影子,甚至连翎羽他们都没有看到。
“斯——”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张怎样美得能让人窒息的脸啊。
“恭喜陛下得此绝色啊……”有些大臣已经开始恭维。
“是啊是啊……”
殇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听闻殇还擅长乐器,来人,拿琴。”艅艎对身后的若司吩咐。
不久,一张琴放到殇的面前。
桌子凳子也被摆好。
“窗透初晓月日照西桥云自摇
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
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
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凄美的音调回旋在正殿,勾起每个人的伤心往事。
湮灭每个人伤痕累累的心,一桩桩、一幕幕,如逝水般的青春往事的的回忆又点点滴滴重新汇聚流淌在记忆深处。
凄清的声音勾起人那过去的往事,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而又历历在目,想要抓住,却犹如蝴蝶般翩飞而去。
“啪——”正弹着,弦居然断了一根。
是诚心让我出丑么。殇没有停顿,继续弹下去。
连艅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沉浸在殇的声音中。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
涓涓心事说给自己听
月影憧憧烟花几重烛花红
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
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
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让人感觉放佛沐浴在南国细雨之下,听雨破空镜。
当所有人都垂泪的时候,殇却在微笑。
神情温柔而平静。
然而,他唱出来的曲调是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纯净不含一丝杂质。
温柔而凄凉,忧伤而绝望。
殇微笑。
微笑,只是因为他无能为力。
痛苦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想要爱白莲的时候,想要被白莲爱,想和白莲永远在一起的时候,想要守护国家的时候……她无能为力……
整个正殿仿佛笼罩着梦幻般的音律。
殇停止了抚琴,可是音乐仍回荡着。
绕梁三日。
“殇献丑了。”
“好,带殇妃去玉阶宫。”纵然是艅艎,眼睛里也露出一丝赞赏。
艅艎的眼角似乎还遗留着一丝湿润。
艅艎,你也有伤心的往事么。
殇嘲讽的笑了笑,起身跟着若司下了正殿。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往正殿来的白莲。
是故意让白莲和我错开的么。
白莲,再见。
殇走的没有丝毫留恋。
白莲没有再回头。
玉阶宫。
打开玉阶宫的窗户,殇看向窗外。
初秋的枫,夕阳西下,残霞如血。风过耳,如诉如泣。
枫叶已经红透,浓的像是殇心中殷切的希冀。
几片染红的风雅在风中急剧战栗,继而飘旋,最后缓缓的下落。
秋啊,就是这样无情。
“玉阶生白露,
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
玲珑望秋月。”
“真是好诗呢。”背后蓦然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殇并没有回头,仍是看着窗外”你的目的是什么。”
“得到你。”艅艎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
果然是上一辈子结下了仇,这辈子还是要和他扯上关系么。
殇摇了摇头,看来安宁的生活注定是落不到他白殇的头上。
“其实,只是我跟你心目的某个人很像吧。”殇淡淡的说完,回头,坐在床边。
弹琴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艅艎的目光。
他虽然是在看着自己,但是感到他的眼光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
“不,他和你并不像。”你们的性格其实就是两个极端。
殇无言,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枚黑色的勾玉。
“今晚你侍寝。”
“明白了,陛下。”
殇想自己的语气一定显得很讽刺,要不然艅艎不会那么气急的走上来扼住他的脖子。
殇实在没有感到一丁点的恐惧。
已经离开了白莲,已经没有了令他觉得恐惧的东西。
艅艎盯着那双眸子。
清澈,干净,高贵淡漠,没有一丝污秽,只是深处有着浓重的悲伤。
是啊,这双眼睛和她多么像啊。
夜。
宫女们正带着殇走向艅艎的寝宫。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殇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宫女低声对自己说。
走到寝宫,宫女们识相的都退了下去,留殇和艅艎两两相望看着对方……“上床。”艅艎简单的说。
“不上。”殇简单的拒绝。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的理由,和你没关系。”
事到如今,没什么可以隐藏的了。
艅艎已经知道自己的功夫了。
殇向一边闪去,艅艎紧跟其后。
寝宫的话,殇当然没有艅艎了解。
没有人告诉过殇艅艎的寝宫其实机关重重。
艅艎拨动手边的一个黄金龙头。
“咔嚓——”
四张网从不同的方向向殇扣过来。
要是殇有兵器的话,当然是可以很简单的就躲开,可是,这个时候,别说什么兵器了。
艅艎很直接的扯过殇,把殇扔到床上,四周布上机关。
殇此时也不敢乱动,要是不小心碰到机关,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说,我是费了你的武功呢?还是断了你的手脚?”
“放开我,你想干什麽!”
“干什麽?你说呢~~?”
“别扯我衣服。”殇很淡然的说出这句话。
并且手上努力的和艅艎抢著快要离开身体的衣服。
终於,抵不过抵不过的蛮力,听著”哧”的一声,衣服已经呈块状掉了下来。
“放——手——”手腕被艅艎用力掐住。
本来以为自己能忍住。
可是——她脾气好并不代表他什么都能忍!
殇此刻在艅艎身下猛挣扎。
是真的受不了……
这个时候,艅艎突然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短发男子看着殇说道。
“诺年?”殇有些惊讶。
“我是白莲的手下。”
殇了然。
“艅艎可真是个人渣。”诺年说。
“我同意。”
殇说完,淡然的剥了艅艎的衣服穿上。
诺年有点无语,这就是白莲的姐姐么,和白莲的性格还真是差得多。
“有刀么。”殇问诺年,诺年把身后的大刀递给殇。
“你出去。”殇举起刀对着艅艎。
殇明白,艅艎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干掉的对象。
况且,殇还有一个疑问……
“殇,你要干什么。”诺年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听我的话,立刻离开皇城,拿着这个去找白莲,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接着在这里会危险。”殇解下手链,把红绳抽出递给诺年,手中紧紧的攥着那一枚黑色勾玉。
“可是……白莲让我保护你……”
“听我的,告诉他,如果他敢责骂你,我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殇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诺年”快点,走吧。”
“……是。”
艅艎是音国的国国君,如果此刻杀了他,今晚是殇侍寝的,这件事情必然会被大家传开,到时候音国就更有借口攻打玄冰了……
殇淡定的理了理衣服,从容的把裸体艅艎放正,盖上被子,出门。
周围的宫女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殇,被殇无视。
艅艎,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输的很惨,你会再也笑不出来。
已经过去一个月。
树凋零了一地的碧绿,泛黄了万缕叶影,散落了一树残叶。
皇帝驳的树影清晰的投在小路上,成了唯美的剪纸画,秋风吹起如花般凋零破碎的流年。
飘零的枝头依然残存着零星的花瓣,促成一团拥着花蕊,在风中翩翩起舞。
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殇踱步在御花园。
满地铺满了厚厚的落叶。黑的、灰的,以及刚刚落下的黄的、红的、绿的树叶,在夕阳的光影里,形成了一片绵延的泼墨彩画。
突然看见,有一片枯叶似乎在蠕动。
殇走近凝视,原来是一只枯叶蝶。
风掀起,吹动地上厚厚的落叶,飘悠悠的旋转在空中。
殇低头,将枯叶蝶捧在手上。
枯叶蝶,一生站立或者飞翔在枯叶与蝴蝶之间。
思及自己的一生,走过的道路如枯叶蝶般。
在飘飞与飘落之间,在绚丽与平淡之间,在跃动与平静之间,想隐逸为一片枯叶,最后却不得不以蝴蝶的形态展翅,最后得到别人的注意。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或许,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作为国家的牺牲品,作为白莲永远的伤疤。
这是自己的选择,不会怪任何人。
白莲啊,纵然我仍是念着你。
可是,对不起。
不知道你在玄冰过的是否安好。
不知道你是否还为我在悲伤。
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娶亲。
但是,请你好好的。
这也是身为你的恋人的唯一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