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已是去五留三,屋里已显宽阔,莫忧见凌梓凤甚是闲怡,含笑静观,不禁又气又慰,心想,如今好了,我的剑法也被练出来了,以后你也用不着轻易出手了,大凡几个小毛贼,由我对付也就绰绰有余了,忍不住笑道:“想必你很是得意了,我这剑法不曾给你丢脸。”
不料凌梓凤却摇头道:“区区八人,你已斗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获胜,还说不曾给我丢脸,枉费我两个月来辛苦教导。”
莫忧气怔,咬牙恼道:“我瞧你是躺得乏了,存心奚落我来,你再瞧瞧我的厉害。”话音甫落,身形一闪,剑气暴涨,三剑叠叠,如风起云涌,直将一人逼到墙角,一剑穿胸,左右二人上前来助,莫忧已剑出带血,红芒晃晃,抽身左掠,左边那人自然是扭身扑来,莫忧斜出一剑,正好穿喉而过,最后一人浑身是血,目光惊骇,进退两难,但是庄规森严,后退即是死,不得已一刀立劈,莫忧闲笑如花,直臂一剑,端端正正的刺入。
面对一屋的尸体,莫忧大步出门,将远远的吓得软成一瘫的掌柜喝来,招呼众伙计将尸体尽数抬出,拭净血渍,这才倦倦的倚桌而坐,再看凌梓凤,依旧眉眼含笑,但是嘴唇微颤,脸色青紫,被子下的身躯似乎微有颤抖,忙疾步上前,伸手一拭,只觉得他额头已越发凉了,冰寒刺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紧抱住他,话也说不上来。
凌梓凤笑道:“无妨,过一阵子就好了,你的功夫的确大进,往后也可自保了。”语气虽然依然轻松,眸底已隐有伤意,“打了一整天,也累了,坐下歇息会,放心,我没事。”
莫忧心乱成一团,眼神迷离,凌梓凤则神色泰然,反做劝慰。
夜色暗下来。
莫忧点上灯,沉默的望着他,凌梓凤的冷颤渐渐平复,双目紧闭,额边汗如雨下,莫忧忍不住俯过去,用衣袖轻轻为他拭去汗水,伸手一探,额前滚烫,忙伸被一摸,手亦烫如火烧,惊得一把抱住他,连声呼唤:“梓凤,梓凤,你发烧了,你快醒醒。”
凌梓凤缓缓睁眼,正对上她焦急万分的眼眸,微笑道:“不妨事,不是发烧,是毒。”
莫忧急问:“梓凤,你说实话,这究竟是什么毒,为什么一时冷一时热?你不许骗我。”
凌梓凤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莫忧,许久,道:“我有句话,必须说出来,你要是生气,先忍着,等我说完,你待要怎么样,我都认了,如何,依是不依?”
莫忧不语,疑惑的看着他,凌梓凤也凝视着她,似在犹豫与悲叹,道,“有些事情,还没有确切答案,我会藏在心里,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自然一一证实,也一一解决,如果没有机会了,我也只能认命,这句话,我却实在忍不住。”
莫忧的心开始发慌,她怔怔的点头,“好,你说,我听你说完。”
“相信我,莫忧,我凌梓凤一向行事不羁,也未曾需要过向谁解释,只有在你面前,我总是在不断解释。”凌梓凤苦笑,汗水又开始流下,“音音受伤了,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不是她在我怀里哭,而是她原想站起来,却突然吐了血,我将她扶住,为她接住那口血,你走之后,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她迅速收起那片带血的手绢,就是要让你误会。”
凌梓凤深深的注视着她,接着说道,“莫忧,忘记她吧,我已经将她安置好了。”
莫忧心乱如麻,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还记得项其琰吗?自从在揽月居见到音音后,项其琰就完全变了,他想娶音音为妻,音音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项其琰不敢说出自己就是蓝花郎,可是音音早就看出来了,她认为项其琰不敢以真身份示人,毫无诚意,你走之后,项其琰赶来,终于坦诚相告,想必已感动音音。”凌梓凤目不转睛的仰视着她,“莫忧,我知道你最是忌讳这种事情,又怎会重蹈覆辙,做第二个苏岭!”
莫忧几乎跃起,凌梓凤却突然伸手抓住她,没有用力,她却立刻坐下去,生伤牵动他的伤口,凌梓凤的手滚烫如火。项其琰?猛然想起自己刚到揽月居就知道项其琰总是变着法子让丫环去请杜姐姐,原来他是故意接近杜姐姐,虽然心里莫名的一松,杜姐姐另有归宿,可是她仍然皱起了眉头,项其琰的人品,怎么配得上杜姐姐?
莫忧没有说话,心中忐忑不安,不断的拭着凌梓凤额前的汗水,茫茫然理不清头绪。
“莫忧……”凌梓凤轻声呼道。
“现在告诉我,你中的这是什么毒?”
凌梓凤强颜笑道:“依这症状,竟是恶寒了。”
“凌梓凤!你休要再嬉皮笑脸!这毒,能不能解,你心里有没有把握?你到底会不会死,你实话告诉我!”莫忧骤然怒起,身躯亦在颤抖。
“莫忧……”凌梓凤轻唤一声,没有再说。
“我去让小二送饭来。”莫忧扭头走了,半晌,领着小二摆上饭菜,轻轻的扶起他,一勺一勺的喂他,凌梓凤一怔,傻傻的看着她,莫忧面无神色,低喝道:“张嘴!”
凌梓凤缓缓张嘴,莫忧毫不客气的喂了进去。
凌梓凤面皮抽搐,颊红似霞,伸手接过碗,低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莫忧也不吭声,“啪”的把他的手打下去,又是一声喝“张嘴!”,凌梓凤只得依她,如此吃了几口,莫忧突然泪水倏倏而落,滴在碗中,凌梓凤面色一凛,捧住她的脸颊,轻声问:“你怎么了?”
莫忧猛的将碗摔在床前,提过床前的剑,道:“你等我,我去和义山庄要解药,你听好了,不许动,等我一天,要不,我带着解药回来,要不,我的尸体回来。”话音落时,人已到了门口。
凌梓凤大喝一声“莫忧”,也不知怎么积聚起来的力量,箭步窜上,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颤声道,“听话,在这陪着我。”说罢,嘴角渗出鲜血,一步站立不稳,即要仆倒。
莫忧惊慌失措的将他抱住,连拖带抱的放到床上,凌梓凤紧合双目,却拉着她的手不松,咬牙吃力的道:“莫忧,哪里也不许去。”
莫忧已哭成泪人,连声应道:“我依你便是,但求你无事,只是你这个模样,到底还能撑住几天。”
凌梓凤闭目蓄神片刻,从袖中取出极小的一只玉瓶,递给莫忧,吩咐道:“把它拔下塞放在窗口即是。”莫忧惊疑的摆弄着小瓶,没有提出问题,只是匆匆的按照他的说法做了,再坐回床沿,却见凌梓凤握手成哨,凑在嘴前,一缕细如蚊音的哨声悠悠飘出,若有若无。
莫忧忍不住诧异的问:“你这是在呼唤谁吗?”
凌梓凤舒口气,目如秋水,看着她调侃笑道:“嗯,找人帮我灭了和义山庄报仇,你说如何?”
“胡言乱语。”莫忧白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却也不再追问他,反倒是凌梓凤眨着眼笑道,“你去向店小二借来笔墨,自然就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