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稀星无月,一片肃穆幽黯,有惊涛骇浪之声,滚滚如雷,从天边传来,夹带着潮湿的夜风,阵阵扑面。
莫忧坐在土丘树下,出神的仰望着天。
离开凌梓凤的几天以来,自己心智狂乱,每时每刻都如同万箭穿心,疼痛得燥烦不堪,神昏志迷的一路狂奔,竟来到黄河岸边,听这江涛震天,心潮缓缓平息,千疮百孔的伤口就这样任其冷却。
马蹄声声催人心,转瞬之间,一人一骑已从身后疾驰而来,从莫忧身边一掠而过,往前飞去。
“鱼美人!”莫忧脱口而出,飞身追上。
鱼美人闻听呼声,勒马回转,惊疑的张望,见是莫忧,初是一怔,很快面露喜色,跃下马来,迎上道:“莫姐姐,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你。”
莫忧喜道:“想不到你竟然北上到黄河了,我曾在苏州遇着老酒鬼,听他说起你。”
鱼美人媚眸黯淡,叹道:“原来你都见了老酒鬼了,那想必他也把事情都告诉你了,我和老酒鬼在太湖遇鬼王围攻,他为了我把鬼王引开,我则一路北上,不敢停留,也不知老酒鬼现在怎么样了?姐姐见着他时,他可曾好?”
莫忧宽慰道:“不必担心,老酒鬼定会平安的,我见着他时,他被鬼王追杀,受伤中毒,不过离去时毒已解了,想必无妨,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鱼美人闻言展颜而笑,道:“你说得不错,要是没有我这个累赘,老酒鬼并不怕鬼王的,我们和老酒鬼早都说好了,去黄河北岸会面。”转又问,“莫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苏公子呢?你怎么不陪着你?”
莫忧眼前闪过自己一剑刺出、毫不留情的一幕,苦笑道:“原本我与他就是萍水相逢,如今,自然是各行其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在此听赏黄河涛声。”
鱼美人咯咯笑道:“那可妙得紧了,莫姐姐要是不赶时间,不如与我一起渡黄河,去北岸玩玩,如何?不知道黄河的鱼,与太湖的鱼,哪个更鲜美?”
莫忧心中一动,当即应允,牵马并行,莫忧问:“鱼美人,鬼王他们没有来追你吗?那个九珠凤冠不在你身上?”
鱼美人拍拍马鞍,眨眼笑道:“这样的宝贝,我能藏到哪里去,自然要随身带着了,这一路上时常出现鬼王的人,不过,我也多将他们打发了,哼,几个小虾小蟹,我也不放在眼里,只要不遇上鬼王,我就不怕,他们是水里长大的,我也是,要论水性,我也不惧他们。”
鱼美人明眸流盼,清纯而又妩媚,恍若夜空中两颗闪亮的星辰,熠熠动人。
莫忧细细一忖,暗暗担忧,既然多次遇着小鬼,怎么仍不见鬼王露面,只怕鬼王早已布好圈套在等着鱼美人,因见鱼美人纯真无惧,将疑心压下,莞尔笑道:“这里是黄河,可不是太湖能比的,今夜风大浪急,渡口必无船工,不如且歇一晚,等明天风平浪静,再雇只船北上吧。”
鱼美人噘着嘴,仍是应允,两人沿着山丘缓步而行,耳边是涛声震天、拂面是水珠乱溅,鱼美人低声道:“黄河之涛,震耳欲聋,的确是太湖不能比的。”忽然话语顿住,脸色一变,道:“莫姐姐,有人来了。”
莫忧亦是一震,同时道:“真是。”笑道,“好强的耳辨力。”
“我自幼在水里长大,听力自然要较常人好些,这些涛声影响不了我,莫姐姐,肯定又是鬼王派来的人,哼,又来送死的。”
话刚落音时,已见十余骑闪电般掠至眼前,嘎然而止,一身打扮,莫忧见过,正是鬼王的手下。
其中一人探头探脑、生得怪异,大笑道:“鱼美人,你竟然又找了个妞儿做伴,妙得很,爷爷送你们俩一道上西天去。”
鱼美人咯咯直笑,眼波流转,双手叉腰,笑道:“你这个小乌龟,才学会爬几年,就敢上岸玩了?也不怕被撬了你那壳,把你熬汤了。”
莫忧听了忍不住轻笑,这个鱼美人真真儿有趣,骂人骂得实在精辟,看那人头小身大,可不就象只乌龟吗。
那乌龟恼怒,拔刀喝道:“好你个鱼美儿,竟敢讥讽爷爷的长相,爷他今儿晚上定要扒了你的鱼鳞,将你红烧了。”
鱼美人啐道:“你个死乌龟,谁红烧谁还不知道呢。”忽又扭头问莫忧,“莫姐姐,乌龟红烧还能吃吗?”
莫忧忍不住“卟哧”笑出来,答道:“我是从不吃乌龟的,都是将它们打瘸了,用绳子牵着戏耍,那才有趣。”
鱼美人眼前一亮,拍手笑道:“还是莫姐姐的主意好,乌龟能有什么吃头,不过也就用来做耍罢了。”嘻笑道,“正好今儿送上门来,也省得我们下黄河抓乌龟了。”一边说笑着话,一边倏的一抖手,不知从哪里抖出一条水练似也的绸带来,那绸带在鱼美人手中疾缩成团,倏的又疾伸如蛇,笔直的刺向乌龟,乌龟正端坐马上,被两人你来我往的嘲讽气得直跳,哪里料到鱼美人骤然出招,未待反应过来,绸带已如灵蛇吐芯,缠住了他的脖子。
鱼美人娇喝一声“下来吧”,玉腕一抖,即将乌龟拉下马来,其余人等要赶上相救,已来不及,乌龟早已跌落马下,被绸带缠着翻了好几个滚,这才稳下身来,已是白眼上翻,气喘吁吁。
鱼美人手指一弹,抬手收回绸带,笑嘻嘻的看着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乌龟,笑问莫忧:“莫姐姐,你想如何个玩法?”
莫忧冷笑道:“先让他翻几个跟头,再瞧瞧乌龟戏黄河,如何?”
“好!就依姐姐!”鱼美人话音甫落,绸带再度暴进,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绸带落在乌龟身上时,竟如那衙门的板子一般,打得响亮,乌龟惊得一个翻身往外滚。
莫忧大声喝彩:“好!”
鱼美人听到喝彩声,越发的来了兴致,将绸带舞得如云遮满天,直打得乌龟连连翻滚,其他人等见状,一个个拔刀跃下,呼喝而来,莫忧欺身迎上,劈手已夺得宽刀在手,刀做剑用,刹时间,白光晃眼,青影翻飞,莫忧与数人斗得难解难分。
莫忧手执宽刀甚不适手,不过以她敏捷之身手、灵活之剑法,不出十余招,已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无还手之力了。
鱼美人见莫忧杀得震憾,精神一抖,叫道:“不玩了,让乌龟去黄河吧。”猛的一收一抖,绸带如幽灵般疾退疾进,已将乌龟裹得紧实,倏的抛出,只见一只黑影坠落,隐入黄河涛声。
莫忧以一对五,毫不畏惧,有了在和义山庄应敌的经验,今晚这场战斗就轻松自如了,她时而刀挥如网,光耀一面,将他们齐齐逼退,时而疾进如箭,迅无可匹,挑腕之时已伤一臂,痛得那人连声嚎叫,时而身轻如燕,翻空腾云,神出鬼没,刀锋如魅,不多时,已死一伤三。
鱼美人下手可是狠得多了,只听得哀嚎惨叫之不绝于耳,鱼美人一边咯咯直笑,一边将绸带舞得满天异彩,恍似一时之间群星璀璨、银河滔滔、神浪翻腾,她一身水蓝衫子,紧裹着窈窕妖娆的身躯,真真儿就象是一条美人鱼在银河嬉戏,穿浪翻波、戏水潜浮,而她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则如同跃动的水珠、翩跹的水鸟点缀其中,越发的为这幕美景增添一笔灵动。
美中不足的是,如此绝胜之景下,死者越来越多,妖冶的鱼美人将那些贪心的捕鱼人缠死在水绸之中。
余下之三人,见状即退,相视一眼,夺命而逃,莫忧弃刀漠视,鱼美人则娇斥一声“休走!”,绸带骤出,将其中一人缠了个紧实,摔手弹落,莲足一点,挑起莫忧掷在地上的刀,一用力,刀光闪过,鲜血喷出,人已扑地。
活着的两人连回头也不敢,狂奔狂呼,鱼美儿亦不再追杀,收绸缠臂,抱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