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音律
音律,惟黄锺爲难定。黄锺之度长九寸,空围九分,积八十一分。自子之一厯十一辰,每三之,至於亥,得一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爲锺之实,固有定法矣。而古今之度易,差差之忽微,则其音,髙下顿殊,余十一律皆失其度。古之神瞽心谙,天地之中,声先立,黄锺之管以定十一律,自上生下,则三分损一,自下生上则三分益一,十二律旋相爲宫,无弗协者。黄锺之管,长九寸,黍度之所由起也。容千二百黍量之所由起也。重十有二,权衡之所由起也。度量权衡皆起於黄锺,故曰”黄锺爲万事之根本“。後世儒者,莫知声气之元,乃区区累黍爲尺,以制律古法律管。当实黍千二百粒,而古今之黍,圆长大小不同,难以爲凖,其容受,卒不能合。胡瑗乃取羊头山黍,筛取其中。范镇增损汉书,以求合其度而卒莫之合。晋,荀朂,取古铜管,据以造律。後周取古玉斗丁度用。汉泉货尺和岘用洛阳景表尺。梁武用汲家玉律。隋定尺十五种。它如以马尾、以蚕丝。纷纷卒莫能定,何哉?由不能识天地之中声、不以律制尺而以尺定律故也。後世既无神瞽之神解,则如之何?缇室葭琯以候气,多爲管以叅验,如蔡元定之法,其亦庶乎其可也。
京房曰”六十律相生之法: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房又曰”竹声不可以度调。“故,作凖,以定数凖之状。如瑟,长丈而十三。弦隐间九尺,以应黄锺之律。九寸中央一弦,下有画分寸。六十律以爲清浊之节,均其中弦,令与黄锺相得。案画以求诸律,无不如数而应者矣。
或问”琴五弦,其二弦云“周文武”,所增信乎?“曰”唐杨收有言若是。少商武弦也。文世安得武声?“予谓”五者,宫商角徴羽。其二变宫、变徴也。变宫变徴其始于武王乎?“周景王问伶州鸠曰”七律者,何州?“鸠对曰”昔武王伐殷,嵗在鹑火,星在天鼋。自鹑及驷,七列也(鹑火之分张十二度,驷房五度,从张至房,合七宿:“张、翼、轸、角、亢、氐、房”也)。“南北之位七同也(鹑火午,天鼋子,自午至子其度七也)。凡神人以数合之,以声昭之,故以七同其数,而以律和其声,於是乎有七律,故曰”武王也“。
朱子语録问”《国语》六律者,立均出度。“韦昭注云”均谓均锺“。木长七尺,系之,以弦不知其制如何?曰”均只是七均,如以黄锺爲宫,便以林锺爲徴,大簇爲商,南吕爲羽,姑洗爲角,应锺爲变宫,甤賔爲变徴。这七律自爲一均,其声自相谐应。古人要合声,须先吹律,使衆声皆合於律,方可用。後来人不解,逐律吹。京房始有律凖,乃先做下一个母子,调得正了,後来只依此爲凖。《国语》谓之“均”。梁武帝谓之“通”。其制十三弦,一弦是全律,黄锺只是散声。又自黄锺起至应锺,有十二弦,要取甚声,用柱子来逐弦分寸,上柱定取声,“立均”之意,本是如此。
周世宗时,王朴上疏曰“黄锺爲乐之端,半之清声也,倍之缓声也。三分其一以损益之,相生之声也。十二变而复黄锺,声之总数也。”命之曰“十二律旋迭爲均。均有七调,合八十四调,播之于八音。自秦而下,旋宫声废。厯代所存黄锺之宫一调而已。十二律中,唯用七声。其余五调,谓之哑锺,不用也。唐太宗用祖”孝孙张文收考正雅乐旋宫“八十四调,复见於时,在悬之器才无哑者,至五代复坏缺。臣依周法,以秬黍校定尺度,长九寸,虚径三分,爲黄锺之管。以上下相生之法推之得十二律,管以衆管,至吹用声不便,乃作律凖,十三弦宣声长九尺,各如五锺之声,以第八弦六尺设柱,如林锺。第三弦,八尺设柱爲大簇。第十弦,五尺三寸四分设柱,爲南吕。第五弦,七尺一寸三分设柱,爲姑洗。第十二弦,四尺七寸五分,设柱,爲应锺。第七弦六尺三寸三分设柱,爲甤賔。第二弦八尺四寸四分设柱,爲大吕。第九弦,五尺六寸三分,设柱爲夷,则第四弦七尺五寸一分设柱,爲夹锺。第十一弦五尺一分设柱,爲无射。第六弦,六尺六寸八分,设柱,爲中吕。十二弦四尺五寸设柱,爲黄锺之清声。十二声中旋用七声爲均,爲均之主,惟宫徴商羽角,变宫,变徴,次焉。发其均,主之声,归乎本音之律。七声迭应而不乱,乃成其调。均有七调,声有十二均,合八十四调,旋宫之声如此。
晋,荀朂,号知音律。初,朂常於路逢赵贾人牛铎。及掌乐事,律吕未谐,曰”得赵人牛铎则谐矣“。遂下郡国,悉送牛铎,果得谐者,然论者谓”朂爲暗解,时阮咸逹八音“,时谓”神解咸常心讥朂。“新律,髙近哀思,不合中和。每公会作乐,朂自以不及咸。意咸异已,乃出。咸爲始平相,後有田夫得周玉尺,以校前所理锺石丝竹,皆短校一米,益伏咸之妙。
北齐神武时,信都芳世号知音,能以管候气,仰观云色,常与人对语,则指天曰”孟春之气至矣。“人验管而灰已飞,每月所候,言皆无爽。又爲轮扇二十四,埋地中以测二十四气。一气感则一扇自动,它扇并住,与管灰相应若合符契。
万寳常,常与人论及乐调,时无乐器,因取前食器及杂物,以箸叩之,宫商毕备,谐於丝竹。文帝召问”郑译所定音乐“,对曰”此亡国之音也。“遂极言乐声哀悲,非雅正之音,请以水尺爲律,以调乐器,遂造诸乐。其声率下於译调二律,并论旋相爲宫之法,改丝移柱之变,爲八十四调,百四十四律,变化终於千百八声,见者嗟异。然其声雅澹,不爲时所好。
总章中,润州得磬,以献张文收。扣其一曰”是晋某嵗闰月造,得月数当十三,今缺其一於黄锺,东九尺,掘必得焉。“下州求之如其言而得大乐,有古锺十二。近代,唯用其七,余号哑锺。文收吹律调之乐,皆响彻。时人咸服其妙。文收既定乐,复铸铜律三百六十,藏于大乐署。
裴知古。武后朝以知音,直大常。路逄乘马者,闻其声切,云”此人当坠“。马行未至半里,马惊坠地死。又观人迎妇。闻妇佩玉声曰”此妇不利姑。“是夕姑有疾亡。
洛阳有僧房,磬日夜自鸣。僧以爲怪,惧而成疾。曹绍夔名知音,来问疾。僧以告。俄击斋锺,磬复作声。绍夔咲曰”明日可设盛馔,当与除之。“僧,虽不信,冀其或效,乃具馔以待。夔至,出怀中错,鑪磬数处而去,声遂絶。僧苦问”其所以?“夔云”此磬与锺律合,故击彼此应。“僧大喜,疾亦愈。世常患黄锺难定,若得阮咸、张文收、万寳常、曹绍夔之属,亦何难定之有哉。
3.音韵
邵康节之父古”字天叟“谓”天有隂阳,地有刚柔。律有翕辟,吕有倡和。一辟一翕,而平上去入备焉。一倡一和,而开发收闭备焉。律感吕而声生焉。吕应律而音生焉。开闭者,律天清浊者。吕地先闭後开者,春也。纯开者,夏也。先开後闭者,秋也。冬则闭而无声。冬爲春声,阳爲夏声,此见作韵者,亦有所至也。衔凡冬声也。“横渠张子曰”商角徴羽,出于唇齿喉舌。独宫声全出于口,以兼五声也。“徐景安《乐书》”凡宫爲上平,商爲下平,角爲入徴爲上,羽爲去。“米元章云”五声之音出于五行。沈隐侯只知四声,求宫声不得,乃分平声爲二。“郑樵曰”江左始爲韵书,然识四声而不识七音,知纵有“平上、去入”四声,而不知衡有“宫商角徴羽,半徴半商爲七音”,纵成经,横成纬,经纬不交,所以失立韵之原也。“七音之韵,起自西域,以三十六字爲母。天地万物之音备於此,虽鹤唳风声、鷄鸣狗吠,皆可译也。况人言乎?
今宣尼之书,东则朝鲜,西则凉夏,南则交址,北则朔易,皆吾故封也。瞿昙之书,能入诸夏,而宣尼之书不能至跋提河者,以声音之道障阂耳。所以日月照处,甘传梵书者,爲有七音之图,以通百译之义也。
梵人别音,在音不在字;华人别字,在字不在音。故梵有无穷之音,华有无穷之字。梵则音有妙义,而字无文采;华则字有变通,而音无锱铢。梵人长於音,所得从闻入;华人从见入,故以识字爲贤。知释氏以叅禅爲大悟,通音爲小悟。
《七音韵监》出自西域。应琴七弦,从衡正倒展,转成图。不比华音平上去入而已。华有二合之音,如汉书元元之类,无二合之字。梵有二合、三合、四合之音,亦有其字。华书,惟琴谱有之,盖琴尚音,一音难可一字,该必合数字之体,以取数字之文。华音论读,必以一音爲一读,梵音论讽,虽一音而一音之中自有抑扬髙下。二合者,其音易,三合四合者其,音转难。大氐华人不善音。今梵僧,呪雨则雨应,呪龙则龙见。华僧,虽学其声,而无验者,实音声之道有未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