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光时,苏州王允吉至,遂称游击。及鼎革后,李环首至,而把总守备衙门,遂改游府。游府之下有大厅,有旗鼓,有千总,不复哨官。陆路而翁家港俱称千总,张黄盖。李环带客兵二百,皆骁勇异常,居民畏之如虎。青村人复从而翼之,百户李公昌以子继于李环,百计承奉,道之以恶。幸环颇慈,不甚摧折百姓。始为何赤练所误,子衿俱上四揖。武生李某、金天章,各用重贿拜门生。
后环颇加情诸友,不时宴会,故诸同袍不大受兵卒之累。余住周浦,归时投刺相谒,止以图章一方槐之。随时优觞,而李尚方巾蓝袍也。不一月,与子衿整宾主之礼,送至大门,不复从前简傲。
而子衿之写“治生”,称“老公相”,实自李环始也。时南邑则有王游击,其声势较环更甚。每至新场,则先马牌到镇,打扫街宇。总甲供应,稍不如意则锁。平人子衿,以大镰镰之,若是者不可枚举。每有牌至,无论士民,即随之而行。而汇城书役爪牙,视新镇为鱼肉,乡绅俱称祖台。场大使见之,叩首无数,称“大爷”小官“而已。青村自李环为孝廉周茂源所揭,不五月解任。居民送之者千人,盖欲使新官见之动念也。继李环者为粟科,所统兵卒,大半河南人,凶狠更甚于李。余家旧宅之在西门者,兵卒五十余人,马二十余匹,蹂躏不三月,而屋圮矣。余家之坏,实自吴科兵为之也。吴遂与诸棍结盟,恃为心腹。于是武举施正之、武生李光国,为其犬马口凡可索诈者,必为怂恿,而光国尤甚。以后则有钱士孝,改称总兵,部下则有参将毛某。都司顾士纪、陆云山,尤妄自尊大,诈害乡愚。余亲见一刻姓老儒以公事谒钱,守门者链之而入。士孝百般詈骂,不问其青衿与否也。更有伊族刘鲁玉、刘君采,皆庠生也,为青村人排挤于通衢,见者夺气。
不三月上台知之,夺职去。其标官顾士纪本江洋大盗,识字,能通近日时文。城乡不知其由,以为武弁中有此文墨者,遍与结盟。而吾城青衿李而生、武进士施雨公皆与焉。城乡与交者不下数百人。余亦与识面,极欲纳交于余。余久而远之,经年不与一会。后果以前事发,江宁按察司囚其亲属,来拘士纪。士纪为亲属所诳,回至江宁,招称在青村作官,相知者有武举、生员等三十六人,冀以免祸,而不知其事固前时所为也。按察司行文之松,访问同游之人,果系真伪与否?承差以司理差役密谋,以访拿顾党为名,俱从黑夜抄捉。甚至在馆读书,未谙世务,亦在访捉之数。是役也,承差司理以及书役之费,复有前任钱士孝,上下其手,共费三千余金,以贫富上下派之。有武生季明征,馆于方淳伊家,止与顾会饮一次,牵连在词,卖去荡田二十余亩,而家资席卷矣,此尤可笑之甚也。继钱士孝者为余登第,其书纪李林伯,苏州人也,凡事悉听林伯所为。而青村李而生,遂与认族。于是施雨公、林文符、李而文等,与登第、林伯、复结义盟。地方有事,则先期报之。若贫若富,锱铢不爽。有管班张香,青村人,凶狠异常。时有腐儒钱九青高桥人,钟子良陶宅人,皆庠生;又有,陈俊卿兄弟,亦高桥人,罔识利害,暗通肃虏黄斌卿于舟山。张香发其事,登第报之督、抚。钟、钱皆子衿,而登第以事关叛逆,非刑拷之,无不成招。展转期年,钟、钱皆遣口外,卒于烟瘴之地,皆香一人贻之也。登第得千金,张香以一牌得八十余金,其他称是,青村衙役所从未有之事也。书纪李林伯,所获重贿尽荡之于花柳中。后卒取妓者张一娘以去。于去任后,代之者为孙之标,北京长班也。狡猾刻吝,兼之见事风生。苟可生,则无所不至。
与廖知府交厚,为其牧马二十余匹,日则驰之田中,任其蹂躏。管马者为蒋胜,即本城人。乡人呼之为”蒋爷爷“。摧辱本城庠生陈民仲、蒋岐灵等,余等闻之不平,欲具公揭于廖太尊,孙始不安。县优酌民仲,事乃得息。后为本城人李钦父子所讼,卒赖太尊之力,得升任去。然贪而不酷,凡子衿事,有可用力者,亦不敢违,故人亦不甚恨。孙后为杜英,山东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