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画身的图谱是由个人创造的呢?抑或是从一种模型摹拟来的呢?暗示着摹拟占据重要的地位的理由是很充足的。第一、在原始艺术中独创的图谱是很少有的,而无论在装饰上、绘画上或雕刻上都很流行着那位原始艺术家摹拟日常生活事件的图样。我们研究用具的装潢,尤其容易发见澳洲人的衣着、盾牌、棍棒上的装饰,和他们的画身的图样很相仿佛,完全是摹拟兽类的。想用照样的绘画把他们自己扮成兽的模样,是和原始人认某一种兽类是他们同族者的保卫神,而喜欢摹仿兽类形象的心理,相去不远的。我们至少又发现了一个确是表现一种动物描绘的身体涂彩的实例。豪伊特(Howitt)在关于吉波士兰(Gipsland)地方的青年入社式的记事中,有这样的记述:教父们(bullerawreng)用白粘土在候补者(jerryale)的脸上描画鸭子似的图样,就是在每双眼睛的周围画一圆圈,又在颊骨或眉毛上横画一条白线。然而我们也不能以为一切的图样,毫无例外,都可算是这一类的模仿。例如丧事画身在大多数的情境里,都只求达到使服丧者的面目难于识别的目的,并没有类似某物的企图。又如菩托库多的战士们,在他们用深蓝色画身时,也决不是要摹仿自然物象,而只是要使他们自己成为最特别古怪的样子,以便引起敌人的恐怖心理而已。用绘画来装饰身体,有一个颇严重的缺憾,那就是不能持久。一种自然的倾向,是历尽苦辛另用一种可以经久的方法在身上印图谱。几乎在全世界的低级文化阶段上,都可以找到两种方法,就是劙痕(scarification)和刺纹(tattooing)。这两种方法在各人种间的分布,也是依着不同的肤色而定的。黄色的布须曼人和铜色的埃斯基摩人实行刺纹,而深黯色的澳洲人和明科彼人则用劙痕。关于劙痕的性质,这个名词本身已昭示得很充分了。他们用燧石、贝壳或用其他的原始小刀,在各处的肌肤上面乱割,以便劙伤的地方,事后会在黑肤上长出较淡色的浮像来。在澳洲,有几个部落,为着要增大那些劙痕,就在新伤时涂上一些泥土,而在澳洲的北方或西北方则在伤处擦上某种植物的胶汁。施行劙割的部位往往因部落而不同。在有些部落中劙痕大部分划在背上,而在有些部落中,则或在手腕上、或在胸脯上、或在腹部上、或在腿脚上劙划。劙痕是两性同用的,但往往男子比女子用得更多些。他们的图谱,有点、有曲线、有直线,直线往往横亘整个胸脯。托累斯(Torres)海峡邻近的男人在两肩上带着很厚的马蹄形劙痕,在图画上看起来,很象欧洲人的肩章。劙痕的施行,是表示进入成年的仪式的一部分。不过要在举行仪式时一次完成这种工作,却未免太痛苦太疲惫了一点;这种劙割,必须在不同的年头上陆续举行,所以除了老年人的身上,是看不见完整的图样的。对于昆斯兰德人,拉姆荷尔兹曾经说线条常常表示一种等级的差别,而这种等级却是依年齿排的。儿童在某一年齿以内,是不加装饰的;到了某一时候,就在他们胸脯上、肚腹上划上几个十字叉。那种交叉逐渐增加,等到小孩长大的时候,就在他们的两乳周围,划上半月形的线条。在澳洲的东南部,看见阶段不同的劙痕就可以晓得各样的不同年齿,一个成人的劙痕共总有五个阶段。塔斯马尼亚人似乎也都采用这种很痛楚的劙割。库克说到他们胸上和腕上的虚线,庞维克(Ponwick)则叫那些简单的劙痕为星形的劙痕。此外,又有人在妇女的腹部看见过半圆形的劙痕。劙痕的风习,在各部落间都很普遍流行,而在安达曼群岛中,则男女两性间都通行。这种装饰的开始和完成,安达曼人比之澳洲人要早一些,超过八岁而让他不施行劙割的儿童是非常少,而在十六岁或十八岁上,则一定要完成。他们也不象澳洲人似的要在开始劙割时举行特别仪式。除了北方诸部落,其余的都是由女人用一种锥利的石片来施行。劙痕大都在背上、肩上、后颈上、胸上、大腿脥、腹上、手背和脚背上。可是在背上的线纹,往往不是由女人劙割,而是男朋友动手的。劙痕的图谱很简单,各部落间都有短的平线和垂直线,而这些线纹都是成排的,只是处置这些线排的方法和数目在几个部落之间稍稍有点不同而已。一个欧洲人初次看见用劙痕作装饰的澳洲人或明科彼人,一定很难相信劙痕的目的果真是为了装饰,因为在他看来,劙痕实是不可爱而可憎的。可见一般人所以认劙痕的宗教意义多过装饰意义,并不是很难了解的。拥护这种见解最有力的是该尔兰德,他以为劙痕和刺纹都是表示那文身的人已经将自己贡献给神灵而为神灵所主有的标记和象征。我们的责任,自然不是要在这里发见一般的劙痕和刺纹的意义,我们只是要研究一个问题,那就是:劙痕在最低的文化层中,例如在澳洲和安达曼群岛,是含有宗教的意义呢还是审美的意义?该尔兰德在一个传说内,找到一个与他的见解颇有利的例证,那传说说:有一个鬼在他把劙痕的艺术教给了人们之后,就变成一个大袋鼠。我们不知道这个故事传的有多久多广,但是它实在是什么也没有说明,第一、它没有说到神,只说是一个鬼,第二、它也没有说到劙痕的意义。如果为了这个故事将技术的发端归功于某一鬼神,我们就必须承认这种劙痕的技术开始时一定具有宗教的意义,那么,我们可以有更多的理由来将这宗教意义加在燃火的事件上,因为不是照着一个传说,就是照着澳洲许多的传说,都说这种技术是超自然的神交给土着的。在安达曼人间也流行着一种关于劙痕原始的神话。美亚?丢库(MaiaDuku)是在身上劙制成伤痕的第一人,他似乎和明科彼人的神话祖先托谟(Tomo)是同一个人。有一天,当他正在捕鱼的时候,射出了一支箭,那箭没有射中目标却碰着了一件硬物。这块硬物,就是第一次被发见的生铁。丢库就用这铁为他自己做了一支箭,在用箭刻刺了身体之后,他高唱道:现在谁能够杀死我?我已经刻刺过了,我已经刻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