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伊藤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炳之大人听我言:只因为日韩定下通商约,我国人才来贸易到这边。那吉田在这街上开药铺,租了那周忠房子整三间。当面里房租银子讲的妥,这说是一月拿上三十吊钱。因为那周忠儿子得了病,前去买药向吉田。将药买去无其数,一共合了二百吊钱。吉田欠周忠房银一百五十吊,去了他的还欠吉田五十吊钱。他兄弟药钱不算房钱要,才惹那吉田把枪轰。他哥两个一齐把吉田打,那吉田无奈才动了野蛮。用枪打死他们哥两个,才惹出日韩交涉这一番。我国伤人无有死罪,不能与你法律一样般。吉田伤了人命算有罪,我发他充军在外十二年。这个事情算拉倒,我还有一件事情向你言。你国人无故来把人欺压,巡警他因为甚么不遮拦?巡警本专管打仗合(和)斗殴,还保护别国人民在这边。我国人你们巡警不保护,简直的事来欺侮咱。像这样巡警要他中何用,妄耗费你国多少银子钱。到不如将他撤了去,将我国的巡警这块安。也省着我国人受他的气,你国里也能得点安然。吉田事就是那样办,巡警明日我就安。允不允的我不管的,我还要回去闲一闲。”说罢坐上车子回衙去,倒把那金氏炳之吓一川(蹿)。
话说伊藤将吉田伤人的案子,硬压只办了,又要撤高丽的巡警,安他国的巡警,把金炳之吓的面目改色。那周孝又追金炳之给他报仇。金炳之说道:“现在咱国的权柄,全在他的手里,这是这个事,还跟咱们办,要是别的事情,人家都不理咱们。我明知道你是含冤,但是我一点权柄靡有,那也是无可如何。你回去自己想法报仇去吧。”周孝无奈何,回到家中,将周忠、周义的尸首成殓起来,埋葬了。自己寻思道:“我自己一肚子冤枉,无处去送。”越寻思越有气,从此得了个气脑伤寒,一病而亡。那周氏兄弟,俱被那日本害死,真是可惜呀。这且不表。
单说伊藤回到衙中,挑去些个日本兵,变成巡警,安在街上,又把那高丽的巡警全都撤吊(掉),由此那高丽可就越发不好了。好一个心肠狠毒伊藤公,害的那高丽人民好苦情。明明是他国人民不讲礼,硬说是高丽人民把他凌。可惜周氏兄弟死的好苦,谁能够替着他们把冤伸?日本人汉城以内行暴虐,那巡警那敢上前把他横?像这样还说巡警不保护,硬把那韩国警权夺手中。巡警与人衣服一个样,穿在身上能避风。自己衣服要靡有,指着穿人家的算不行。汉城中安上日本的巡警,可怜那众多韩民受苦情。日本人随便捉闹无人管,韩国人说句错话都不中。只许日本把韩民苦,不与那韩民知一声。韩民要与日本来打架,那巡警立刻送局中。小则罚钱三百吊,大就罚半年的土工。有人说日本人不好,黑棒就望身上扔。黑里半夜来察户,一宿也不得安宁。众明公你看日本有多么恶,讲究起真是让人不爱听。听此事你们别不着意,将来咱们也少不了那一宗。日本人要瓜分东三省,能够不在此来行凶?此时防备还不晚,要等到权力一失就不行。要想只享个安然太平福,不可不把此事放心中。说到此处住了罢,再要说我就出不来声。
上回书说的,是那高丽国失财政巡警权,这一回说,高丽失审判权。他那审判权怎么失的?也有个原因,在前上美国留学那一群学生,内中不是有一个岳公吗?此事就因只岳公娶妻而起。岳公之妻,怎么就能把高丽审判权失了呢?列位不知,听我细细的说一说。单说岳公娶妻刘氏,小字爱戴,是平壤城北会贤庄,进士刘真生之女。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不亚如广寒仙子。以小又从他父亲读过书,晓得纲常伦理。平壤城里,要讲究才貌姿色,妇女之中,算靡有赶上他的就是了。十八岁那年过的门,夫妻甚是相得。过了一年,岳公上美国去了,爱戴就从着公婆在家度日。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的,就是二年有余。这一日刘家赶车来接爱戴,言说他母亲有病想他。爱戴听这个消息,就禀报了公婆,说:“是我母有病,命人前来接我,我想只去看看老母病体如何?”岳公夫妇说道:“你母有病,你那可不去看看呢,再说咱们家中,也用不着你作甚么,你就快快的拾道(掇)着走吧。”又说道:“你把咱家的果品食物,与你母亲拿点去。”爱戴说:“是,儿媳尊命!”于是爱戴回到自己屋中,拾道(掇)东西去。
单说岳公有一妹妹,名唤香铃,年方十五岁,生的是品貌无双,温柔典雅,素日与嫂嫂最相善,天天跟着学习针指。这一听说他嫂嫂要出门,他也要跟着去,遂也禀告了父母。他父母素日最爱喜他,也就应许了他啦。于是就拾道(掇)了拾道(掇),过了一会,爱戴收拾完毕,过来拜别了公婆,领着香铃坐上车子,可就扑奔会贤庄走下来了。
好一个刘氏爱戴女娥皇,他一心要上家中探老娘。绣房里梳装已毕后房去,拜别了公婆二老出庭堂。带领着小香铃把车上,岳安人送他故(姑)嫂到门傍,说:“儿媳到家见了你父母,千万要替着老身问安康。就说是老身无空来问病,捎去了一点薄礼表心肠。香铃儿十五六岁孩子气,别让他无故说李与说张。为女孩说语要不加拘管,必使唤人家外人说短长。走道上总要时时加仔细,防备那胡匪强盗把人伤。”
老安人嘱咐以(已)毕回房去,他姑嫂坐车奔了会贤庄。刘爱戴坐在车上心暗想:“也不知我母因甚病在床。年迈人得病多半思儿女,若不然不能接我回家乡。”这佳人正在车上胡思想,忽觉着夏日清和天气畅。但只见远山声(生)翠含嫩绿,近处里野草鲜花气馨香。双双的燕子衔泥空中绕,对对的蝴蝶寻香花内狂。蜜蜂儿抱着汉珠归枯木,家雀儿觅虫哺雏奔画堂。满堤边桑枝向日蚕织茧,各处里麦浪迎风遍地黄。爱戴娘观着物景忽触动,叫了声:“香铃妹子听言良。咱姑嫂两月未出城外看,这风景比着从前分外强。际是时花草宜人天气暖,为人的不可虚度这时光。士子宜苦坐南窗求经纶,农夫宜锄草扶苗垄头忙。作工的发明机械心路畅,营商的贸易别家不凄凉。就是那朝廷大老君与相,也当宜安排政治保家邦。咱国家人民昏愚治政策,那君臣还在朝中睡黄粱。这时候若不图谋保国策,岂不是白费这个好时光?韶光儿一去无有回来日,咱的国一弱何能转盛强?”
他姑嫂正在车上闲谈话,猛抬头看见一座大山冈。两边乡树木丛杂人迹少,猛听那古寺钟鸣响叮当。这佳人正然观看远山景,忽听的后边有人话短长。一回头看见三个日本子,紧跟着他那车子走慌忙。爱戴娘以(一)见日本心害怕,说:“他们几时跟随到这乡?”日本贼狗见佳人回头看,一个个心怀不良发了狂。这个说:“这个媳妇多俊俏。”那个说:“那个姑娘也很强。”这个说:“咱国无有这美女,真不亚月宫仙子降下方。想煞法将他二人得在手,与咱们云雨巫山把妻当。”他三人一行说着进山口,立刻间生出一种坏心肠。走到了树木深密无人处,他三人一齐上前把路挡。跑上前去把车夫打,将车夫推倒地当央。这一个扯住爱戴怀中抱,那一个拉着香铃林内藏。这佳人见事不好高声喊,那日本立刻说要行不良。
眼睁睁他姑嫂要失节,忽然间来了二位强壮郎。他二人手提大棍往前跑,到跟前大棍就往空中扬。只听的咔叉一声招了重,二贼子一齐打倒地当央。那一个见事不好要逃命,被树枝挂住衣裳无处藏。他二人一齐上前忙提住,用绳子将他三人绑树上。次又将车夫、香铃忙扶起,那佳人这才过来话短长。
话说那三个日本,将他姑嫂拉下车子,就要肆行奸淫,眼瞅只就要靡救,只见从树林中闯出两条大汉来,手持大棍,跑至跟前,将那三个日本贼打倒,绑在树上。次又见车夫、香铃倒在地上,他二人又上前扶起。爱戴娘也从那边过来。那二人问道:“你们是望那里去的?几乎遭了危险。”爱戴遂将姓氏家乡,始末从头对他二人说了一遍,遂问道:“义士高姓大名?那里人氏?今蒙救命之恩,刻骨难报,望祈义士留下姓名,请至我家,小妇人重重的赏赐吧。”他二人一齐说道:“咱们全是高丽国的人民,那日本人前来欺服(负),无论谁都当宜相救。况且咱们相离不远,礼当患难相恤。日本子肆行淫虐,我们那可坐视不救呢?救你们本是我二人应尽的义务,岂可言谢呢?”又说道:“这个地方叫留云浦,此山叫作落雁山,我们是兄弟二人,我名张让,他名张达,就在这山南炮手窝堡住着,以打猎为生。今日早晨打了一只白鹭,不知落在那乡,我兄弟二人正在此寻鹭,忽听你们招呼救人,所以我二人才来的。”爱戴闻言,说道:“就是张家二位义士了。”遂拜了两拜。他二人秉手当躬说道:“岂敢岂敢!”张让又对着张达说道:“你去把乡约地方找来,让他们把此三个贼使(子),送到审判厅处问罪。”张达领命而去。张让又跟爱戴说道:“你们不必抢(串)亲戚了,可以坐车回家去,与这日本人打官司吧。”爱戴以(一)听,说道:“可也是呀。”遂叫香铃上车。
那香铃站在那边,如痴如呆,一言不发。爱戴知道是被贼吓着了,遂将他抱在车上。这个时候,那张达也将乡约地方找来了。那乡约地方到在跟前,从树上将他三人解下,从(重)新绑上,带着望审判厅去送。张氏兄弟也跟着去作甘(干)证。那车夫复又抹过车子,赶只回岳父(府)而去。
单说那乡约地方,同着张氏兄弟,将那三个日本人,送到审判厅。这审判厅的厅长,姓雷名地风,素日最恨日本人。当日接了刘(留)云浦乡约地方,所报的日本人强奸妇女的案了(子),立刻升堂,将他们一帮人全唤上堂去。先叫那乡约地方说道:“日本人怎么奸淫妇女,奸淫的是何人家的妇女?你二人从头说来。”那乡约的地方一齐上前,使(施)礼说道:“大人不知,只道城中岳怀嵩的儿媳刘爱戴,同着他小姑岳香铃,去上会贤庄刘真生家中创(串)门。路过那落雁山,这三个日本人,见色起意,将他姑嫂拉下车来,就要奸淫,多亏了张让兄弟,将他们救下,又再(把)这三个贼拿住,报于我二人。我二人看这事非小,所以才将他三人押着,送到这乡。”雷大人又问那张氏兄弟,说道:“这三个日本贼,是你二人拿住的吗?”张让、张达说:“是我二人拿主(住)的。”雷大人一听此言,冲冲大怒,叫:“衙役们!把那贼人与我带上来!”那衙役们一听此言,哄的一声,把那三个日本贼,一齐拉到堂上。雷大人一见可就动起怒来了。